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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張繩祖輸了九十串,不敢再賭,要算賬目。盛希僑道:「老秤,這也不算輸贏。你知道麼?今日我是替譚賢弟兌賬哩。你輸了九十串,不教你拿來,算譚賢弟完了你。明日再叫你那假李逵來取五十串錢去——這四十串頭錢,就是譚賢弟哩。我再墊上十串,一剪剪齊。他也不欠你的了。呸!狗殺才,吃人吃的眼紅了,核桃、棗,一例兒數起來。這是我的盟弟,要不是我知道,你把他囮住了。前後事他已對我說明。呸!你全是不貨!」張繩祖道:「那是兔兒絲的牽引,把他的錢替輸了,幹我屌事!如今清賬就清賬,一般好弟兄們,何在錢不錢。我讓十串,只取這頭錢四十串去。只是還有紅玉一宗事,不曾開發哩。」盛希僑道:「你說是速妮兒不是?幾天才不在街上尋飯吃。依我說,一個錢罷。老秤,你手裡也沒個好鵪鶉。左右你都清白罷。譚賢弟,你也休再上他的當。到明日我接個好名妓,敬賢弟一敬,黃昏要催妝詩,另日贈纏頭詩,也得一首美人詩。看看何如?」把紹聞肩兒一拍:「賢弟,再休要混這土條子,丟了身份。」
原來盛希僑在匪流場中,有財有勢,話又說的壯,性子又躁,所以這一般下流都讓他。
本日譚紹聞把張繩祖的賭欠,紅玉的宿錢,被盛希僑替他一筆勾了,心中好不暢快。日晚告歸,盛希僑自有別的勾當,也不懇留。紹聞致謝承情不盡,盛希僑道:「你說這話,我就惱了,要結拜兄弟幹啥哩?自己弟兄,有事時正要拔刀相助。你說承我的情,便是把我當外人看了。」紹聞起身,心中喜道:「原來結拜弟兄,有這些好處。」卻忘了夏逢若也是結拜的。
到家中,王氏問道:「你隆哥好了麼。」紹聞道:「我說沒啥意思,去接俺舅去了。」王氏道:「你舅回來不曾?」紹聞道:「七八分到家了。」
說話中間,已是上燈時候。紹聞叫趙大兒做晚飯兒吃。爨婦道:「大兒肚疼的要緊。」王氏道:「只怕也是時候了。他漢子又沒在家,叫宋祿套上車去接穩婆去,雙慶兒打着小燈籠跟着。」雙慶兒道:「穩婆在那裡?」德喜兒道:「他門上有牌兒,畫着騎馬洗孩子的就是。衙門前那條街上,有好幾家子。」
紹聞道:「你去就是。」二人去了。
到衙門前槐樹巷,接了一個姓宋的來。挨至二更天,趙大兒生了一個女兒。事要恰好,話要湊巧,冰梅也腹痛起來。這宋婆生意發財,一客不煩二主。挨至五更,冰梅生了一個豐偉胖大的小廝。宋婆磕頭叩喜,王氏心中又喜又悶。喜的是男孩兒難得,悶的是平日不明不暗,人說主家沒道理。”
到了日出時候,宋婆要走,定住後日來洗三。王氏與了些東西。家中無人,王氏只得親自看狗,送至後門。恰好王春宇到了,迎個照面。王氏急緊接祝王春宇看那穩婆,笑道:「這不是一丈青麼?」那宋婆道:「譚奶奶恭喜了,得了孫孫,王大爺吃麵罷。大爺你是幾時回來的?剛剛趕上送米面。」笑嘻嘻的走了。
王春宇隨王氏到的樓下,說了遠歸的話,問道:「適纔老宋婆那話我不懂。孔親家事尚未舉行,那的喜事?」王氏道:「你隨我到東樓下說話。」到了東樓,王氏唧噥了一會。出來,王春宇道:「這有何難。男胎是難得哩,這是俺姐夫一個後代。明日就出帖請街坊鄰舍吃湯餅,明明白白的做了。怕什麼?」
因問:「外甥哩?」王氏道:「不知道。」問德喜兒,德喜兒道:「大相公把後書房門上的緊緊的,睡哩。」王春宇道:「蠢才。這事多虧我到,若叫你們胡董起來,才弄的不成事哩。」
恰好王中也回來。王中見了春宇,說道:「舅爺好。」王氏道:「你怎到的這樣早?」王中道:「我昨晚想趕進城來,到南門時,門已關了。店裡住了一夜,閃開門就進來。」王氏道:「你屋裡恭喜了,大相公也喜了,一天生的,真正雙喜臨門。」王春宇道:「真正好哩。我去叫福兒去。」春宇去叫的紹聞回來,到了樓下,說道:「沒別的話,作速寫帖備席,請人洗三吃麵。我後日來陪客,叫你妗子送米面來。你別要把臉背着,寫帖子去罷。」紹聞只得依命而行。
卻說到了三日,請的街坊鄰舍及春宇夫婦齊到。宋婆與薛窩窩也到。原來宋穩婆露口于薛媒婆,薛媒婆說:「這是我說的,我也去吃麵去,討個喜封兒。」不料當日賣冰梅那人,尚在省城飄流,其姓名不便說出。因眾人洗三聞知此事,也到了。
站在後門裡,發了些「主欺奴」的話,要上衙門告去。王中對春宇說知,春宇道:「這有何難。」見了那人,開口便稱親家,瓶口內掏出二兩銀子與了,又承許越外三十兩,以後作親戚來往,就留下吃湯餅。這人也喜出望外。這也是王春宇幾年江湖上精細,把這宗事,竟安插的滴水不漏。
午後客散。姐弟兩個,連曹氏三個人,說了一會子家常。
王氏道:「隆吉心疼好了?」曹氏茫然不知,沒的答應。王氏道:「端福兒三天跑了三回,說是瞧隆吉兒,難說就沒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