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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65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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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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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頁

朗讀:

只見盛公子說道;「晚生告辭罷,先祖今日忌辰。」嵩淑問道:「是初度之辰,是捐館之辰?」可惜一個世家子弟,竟是不懂的,只是瞪目不答。嵩淑道:「可是令祖生日,是歸天之日?」希僑道:「是先祖下世之日。」嵩淑把臉仰着,想了一會,搖頭道:「世兄此話,莫非推故見外麼?」希僑道:「不敢。」嵩淑道:「令祖歸天,尊大人請我相禮,我記得我穿的葛布袍兒,靈前站着,連葛袍都汗透了。何嘗是今日哩?」希僑羞的面紅道:「還有別事,不如去了罷。」潛齋道:「天已過午,飯想是熟了。今日幸會,多坐一時,好領世兄大教。」

希僑竟是不能起身。


  

王中排開桌面,把色碗取過。嵩淑道:「把色子一發遞與我。」耘軒道:「嵩老你要他做什麼?」嵩淑道:「我累科不可,今日要學孫叔敖埋兩頭蛇的陰功,或者做個令尹,也未可知。」大家都笑了。這盛希僑、夏鼎少不得也陪着三位,強笑一笑。不過把唇微啟而已,其實如吃了皂角刺一般,好難受也。

少頃,酒碟果盤已到,王中排成兩桌。大家讓坐,首座婁,次座程,三座孔,四座盛斜簽桌角,五座夏打橫。王中道:「曲米街小王大叔在家裡,也請來罷?」紹聞道:「自然要請的。」

請了一回,說在家裡吃了飯,他不來。潛齋道:「就說婁師爺在此,要見他一面,還有話說哩。」嵩淑把座位數了一數,說道:「一發把閻相公請來陪客。」耘軒道:「妙極。」去了一會,只見王隆吉來了,一般也沒人打,也沒人罵,只像做了賊一樣,拘拘攣攣的,都為了禮。閻相公從衚衕口也轉過來,向前為了禮。隆吉六座打了橫。一桌閻廂公坐主位。一桌紹聞坐主位。

只見珍錯雜陳,水陸俱備。這是紹聞加意款待盛公子的席面,恐怕簡樸惹笑意思。就是譚孝移在日,極隆重的朋友。席面也不曾如此華奢豐盛。其如盛公子食不下嚥,也不覺芻豢悅口。

少頃席完。嵩淑吩咐王中:「你不必另飣碟酌,只用拿酒來,我要痛飲一醉。大家不必起席。」嵩淑擎杯在手,就骰子上面,說起明皇賜緋故事。因而婁、孔介面,便連類相及,說起東昏寶卷一班兒敗亡的朝廷,那些並無心肝,別具肺腸人物。

你說這一宗,我說那一宗,嘆一會,笑一會。其實都與盛公子有些關會。又說了一會前賢家訓條規,座右箴銘,俱是對症下藥。這四個小後生聽著,有幾句犯了他們的病,把臉紅一陣;有幾句觸動他們的良心,把臉又白一陣。日夕時,說得高興,評詩論文,又把他四個忘了。他四個心中稍覺鬆散些。爭乃耳朵聽的,心中不甚懂的,陪着強坐強笑,這算人生最苦的光景。

有詩為證:

苦言何事太相侵,亡國敗家自古今;

縱今口中尚有舌,其如腹內早無心。

熱腸動處真難默,冷眼覷時便欲喑;

病入膏肓嗟已矣,願奉宣聖失言箴。

日色西沉,婁、孔、程起身已去。這盛公子氣的拍胸,向眾人道:「晦氣!晦氣!今日偏遏着這幾位迂闊老頭子,受了一天暗氣。我不為他們有幾歲年紀,定要搶白他幾句。譚賢弟,你這裡若是常有這幾位往來,我是不能再到你這邊了。你這裡本無風水,又有這些打擾,你也休怪我再不來。」逢若道:「可惜我一付好色子,叫那姓程的拿去,如剁了我的手一般。」

希僑道:「明日着能幹事家人去,自然要討回來,你不必愁。你看王賢弟今日那個樣子,像做了賊一般,竟似在他們跟前有了短處。」隆吉道:「婁先生是我的老師,如何不怕他?」希僑道:「管得學門裡,管不得學門外。我當初從盧老頭讀書,在學門裡就不怕他,他還有幾分怕我哩。」夏逢若道:「富貴子弟讀書,原不比單寒之家。」紹聞道:「畢竟這三位先生說得是正經話。」希僑道:「你不說罷,他能強似我爺做過布政司麼?」說著說著,車馬在門,大家也一轟兒散了。

紹聞送至衚衕口而回。閻楷亦回前邊去了。王中跟着回來,悄聲說道:「大相公,聽見盛公子話頭麼?」紹聞道:「我心裡何嘗不明白。」這正是:


  

沖年一入匪人黨,心內明自不自由。

五鼓醒來平旦氣,斬釘截鐵猛回頭。

第二十一回  夏逢若酒後騰邪說 茅拔茹席間炫艷童

話說夏逢若自從結拜了盛宅公子、譚宅相公,較之一向在那不三不四的人中往來趕趁,便覺今日大有些身份,竟是蔑片幫閒中,大升三級。承奉他們的色笑,偏會順水推舟;慫勇他們的行事,又會因風吹火。

一日,徑上碧草軒,來尋譚紹聞。蔡湘讓至軒中坐,說:「我去家中請去。」去了一會,回來說道:「我們大相公不在家,去大王廟看戲去了。」

等了半日,紹聞回來。聽說夏逢若在書房久候,只得到碧草軒會客。逢若迎着笑道:「等的多時了。」紹聞道:「躲避有罪。」逢若道:「連日不見,今日有事特來相商。不料高興,看戲去了。」紹聞道:「閒着無事,因去走走。不料老兄光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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