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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54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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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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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頁

朗讀:

過了兩日,王中拿一個全帖,上面寫着「翌午,一芹候敘」,下邊寫「愚兄盛希僑拜」,遞與少主人看。紹聞道:「是盛宅請帖。打發來人歇歇。」王中道:「來人去了。」又低聲說:「爺不在了,大相公還該讀書務正,這些事,只像是該推脫的。」

紹聞道:「你說的是。我明日到他家走走,改日也請他一請。還了席,慢慢丟開就罷。」王中道:「這盛公子,我常聽人說,是個敗家子,綽號兒叫做公孫衍。我前口若知道一墨兒時,再不叫大相公與他結拜。昨晚我才聽奶奶說這事,所以我急緊去接。不如如今送他一個辭帖,只說家中有要緊事,不得去,也不得罪他,便慢慢的開交。換帖結拜的弟兄,本來是不親,縱然起初有一點子親厚,沒有後來不弄淡了的事。且還有翻臉的,廝罵的。」紹聞道:「我昨日也就後侮。但目下辭他,甚不好意思,胡亂走這一遭罷。」王中道:「相公將來要吃這不好意思的虧。」紹聞道:「這辭帖是斷然不可送的。」王中也不敢再攔阻。


  

等到次日,王中安排要跟的去。飯後時,紹聞已引着雙慶兒,步行往盛宅去。到了門上,寶劍兒已引進去。坐在大廳,日已近巳,寶劍兒說道:「少爺還沒起來哩,我去對說去。」

少時,只見盛希僑跑將出來,靸着鞋兒,衣服袒着,連聲說道;「東書房坐,東書房坐。」紹聞起身,作為禮之狀,希僑道:「不消。」一面便吩咐道:「曲米街請王大爺去。」扯住紹聞的手道:「咱去東書房坐。」兩個同行,寶劍兒引着。希僑一面走,一面說道:「昨晚酒大了,清早爬不起來。」

寶劍兒引到一個書房,掛着「內省齋」匾兒。進去坐下。只聽得是一個丫頭聲音叫道:「寶劍,少爺的洗臉水,拿的去。」

寶劍兒掀帘子,棒進水來。希僑一聲罵道:「狗攮的,客還沒有茶,你們只記得我熟。」紹聞道。”洗洗也罷。”希僑道:「我一發有罪賢弟,我去連衣服也換了來。」

希僑回去後,遲了一回,換了一套衣服出來。恰好王隆吉也到了。希僑迎着笑道:「譚賢弟來時,我還沒起來哩。我適纔洗了臉,換了衣服。賢弟來遲,就該罰你。」隆吉道:「客到了還睡着,不該罰大哥麼?」大家一笑。吃完茶,隆吉道:「今日該拜見伯母,休說來意不恭。」希僑道:「請坐下。我實對您說,家母昨日從山東家母舅家才回來,馱轎上坐了一千多里,如今在樓上睡了。好幾天還歇不過來哩。你我弟兄們,原該有這一禮,求改日何如?」隆吉道:「豈有不磕個頭之理!」

希僑再三攔阻,紹聞道:「也罷,就遵命。」

希僑坐了一會,道:「我竟是閒坐不來,咱生法玩玩罷。」

紹聞道:「閒坐說話罷。」希僑道:「叫我閒坐,時刻我就磕睡了。一定玩。譚賢弟,你只說你會啥罷。」

紹聞道:「我一些也不會。先君在世嚴謹,莫說玩意兒不會,也並不曾見過。」隆吉道:「這是實話。家姑夫性情固執,這表弟四門也沒出過。」希僑道:「怎麼會下象棋?」紹聞道:間是舍下一個廚役有一盤棋,偷弄弄是有的,所以前日下時,一連兩盤都輸了。”希僑道:「棋我是不耐煩下的,骨牌也不好玩。再坐一會,我就悶死,這卻該怎麼?不然者,咱擲六色罷?」紹聞把臉紅了,說道:「我不會,不用弄這東西。」希僑道:「王賢弟,你會不會?」隆吉道:「我年節下賭過核桃,不過與骨牌一樣。只是擲的不精。」希僑拍手大笑道:「在行,在行。這就好了,可惜滿相公不在。」隆吉道:「滿相公那裡去了?」希僑道:「我叫他往南鄉買狗去。說這南鄉蘇宅玩的一條狗,如今要賣哩。我與他八兩銀子,他不賣,他要換一匹馬。我叫滿相公看看這狗,果然跑的好了,就與他一匹馬。——那一家可算上誰?有了!後邊叫慧照來,算上一家。」隆吉道:「慧照在那裡?」希僑笑道:「在後邊住過兩天了。」隆吉道:「他師傅叫他來麼?」希僑道:「你不在行,他師傅豈有不叫來之理。寶劍兒,你去後邊叫慧照來。」

寶劍去了一會,回來道:「他說前邊有客,他不來。」希僑道:「我去。」少頃,只見希僑引的慧照來。希僑吩咐道:「把角門鎖了。」一同坐下。隆吉與紹聞謝了庵中打擾,慧照掩着口道:「有慢。」希僑道:「閒話說他做甚,拿色子盆來。」


  

寶劍鋪上桌氈,放下色盆,讓眾人各照門頭坐。紹聞那裡肯坐。

希僑道:「你不認的,叫寶劍兒替你看。這個小狗攮的,兩隻眼好眼色,色子亂滾時,他就認的是叉、快。你輸了不算,贏了你拿的走。」又叫:「老慧,你在那邊坐。」慧照笑道:「我不坐。又不認的,坐在那邊怎樣。」希僑道:「你要不配個場兒,昨日黃昏裡我輸的五百錢,我就不與你了。」慧照紅了紅臉,說:「我輸不起。」希僑道:「輸了是我的,贏了是你的。」

又向隆吉道:「你可不用讓罷。」叫寶劍兒樓上取四千錢來。

希僑喝道:「快把牙籌拿過一邊子去,休叫厭人。真個弟兄們誰贏誰哩,不過解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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