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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次日天明,王守仁仍即上朝。武宗升殿之後,各大臣朝參已畢,王守仁便跪奏道:「寧王得以就獲,皆民人洪廣武之力。臣昨日細察洪廣武一表非俗,而且武藝精通,堪為國家棟樑之選,擬請皇恩加獎,以示鼓舞,尚乞聖裁。」武宗道:「據卿所奏的洪廣武,朕隨後再有旨嘉獎便了。午朝後,卿即押解宸濠在便殿,候朕欽審。」王守仁遵旨,武宗退朝,各官皆散。
到了午後,即由王守仁將宸壕換上刑具,帶入行宮。宸濠進了自己的府第,也不免多所感嘆,悔也無及,只得在官外候旨。不一刻,值殿官傳出旨來,命帶寧王聽審,王守仁那敢怠慢,即將寧王帶赴便殿。王守仁先又向武宗三呼畢,然後跪下奏道:「寧王叛臣,業已帶到,請旨示下。」武宗便命帶上。王守仁退下金階,將寧王帶上便殿。
寧王在階下跪倒,也不稱臣,也不三呼,只有低頭不語。武宗怒問道:「爾受祖宗恩澤、朕又廣加恩賜,復爾父的護衛,爾就應該力圖報效,以固朕之疆宇,才是人臣之分。爾乃不思報效,反要叛背朝廷,蹂躪生靈百姓。及至王師所指,你尚敢聽信妖道邪術,抗拒天兵,奪取城池,劫掠錢糧國課,爾以為有那一班狐群狗黨助爾為虐,爾就可以從此得志,縱橫衰區,奪取朕之寶位。此等罪惡滔天,不但朕有所不容,即薄海臣民,亦皆切齒痛恨。今你既被獲,你尚有何說,你可實實招來。」只見宸濠亦怒口而視道:「昏王!你今雖將我擒住,這也是我誤中詭計,為我的臣子所誤。雖然如此,我看你亦不久於人世的。你但知朝歡暮樂,寵嬖閹官;巡幸不時,政事不理。可知變起宮牆,禍生時腋?你今日在此,尚不知你回京的時節還有命無命!昏王!昏王!我死不足借,如你這般昏聵,恐將來尚不能如我這樣收拾結果呢!我只恨王守仁這匹夫,與孤作對。孤又恨不能于半途將你刺死,不然你何能到此,任你作福作威麼!我死之後,陰魂也不容你安富尊榮,總要將今日的仇報復過了,孤方纔瞑目。」
武宗被他這一番大罵,天顏不禁,即命左右先將他的舌頭割斷,牙齒敲下,隨後再將他凌遲處死。話猶未畢,早已走過幾個力士,即將宸濠翻轉身軀,一個按着頭,把他仰面朝天;一人將他兩隻膀臂拘定;又一個人將他的嘴撬開來,拿了一把小尖刀,將他舌頭擒住,用刀一割,割了半截;復又取過一個小鐵鎚,一把小鐵鏨,就在滿嘴裡將上下牙齒一陣亂敲,早見那滿口的齒牙敲落下來。宸濠至此才算不罵,武宗怒猶未息,即命王守仁率同各將,先將宸濠押赴市曹,凌遲處死。王守仁遵旨,即刻將宸濠押出衙門,一面綁縛起來,一面傳齊眾將士押赴市曹。遵旨凌遲處死後,王守仁便去覆命。
當下武宗又傳出旨來,着令王守仁將宜春王拱樤及雷大春二人照例正法外,所有其餘三百餘口,上自王妃、下自宮女等,着令訊明,分別照例懲辦。其實在無辜並未附和者,一概豁免。婁妃着加恩免死。王守仁奉到這道諭旨,也就遵旨先將那宜春王、雷大春二人正法,其餘訊得實在附從者,得四十二人,亦即分別照例處死,其餘悉予豁免。覆命之後,武宗又命將婁妃好生看待,俟班師時一同帶回京師,再行安置。
過了兩日,武宗忽然想起,南昌各屬在先既遭宸濠苛刻,在後又遇兵災,因此失產拋田,夫離妻散,老弱轉乎溝壑,壯夫逃散四方,蕩產傾家,不可勝數。念彼小民,何堪遇此奇難,因思賑濟窮黎,惠及民庶。這日早朝與王守仁說:「朕憨南昌所屬各州縣,自從宸濠起意後,兵戎疊見,民不聊生,朕心甚憫之。卿有何良策賑濟窮民,可即奏來,以便朕酌察施行。」王守仁便跪下奏道:「現在聖恩顧惜窮黎,臣甚為斯民感戴。惟兵荒之後,國帑空虛,何有款項施惠窮黎?惟有一法:寧王府內所有查抄的各物,為數甚巨。陛下若欲施惠窮黎,將此項貪婪之物分散百姓,所謂苟斂十民者,仍還至十民間,則百姓不但感戴聖德,而且亦可藉此聊生;再將倉儲發給,百姓更加感戴。惟陛下察之。」武宗見奏,當下說道:「卿所見甚合朕意。卿可一面張掛榜文,曉諭百姓,悉令于五日後親赴南昌府,按名給發;一面將查抄各物,開單呈覽。」王守仁又奏道:「臣意以為:先派妥當員弁,先就閤城百姓查明戶口,按戶施發,以冀均平,毫無偏重。外府州縣,可即着本地方官,剋日清查,造冊呈送;再由臣着派委員,分別前往,督同該府州縣,按戶給發。在官既無中飽之弊,在百姓亦可實惠均霑,不知聖意以為然否?」武宗大喜道:「據卿所奏,實屬井井有條,即着卿火速照此辦法,使黎民均霑實惠。一經釐定,便即發給,朕好班師。」
王守仁遵旨退下,也回到南昌府,即命伍定謀帶同焦大鵬、伍天熊等人,分別在本城城鄉內外挨戶確查。又即發了文書差往九江、南康、安慶等府,飭令該管知府剋日確查;一面將寧王離宮內所有查抄封固各物逐件開單,並將倉儲糧米查明實數,奏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