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一聽這話就一愣,心說:「我頂當他怎麼知道?」拿眼上下一瞧,和尚長得其貌不揚,身高五尺來往,頭上頭發有二寸餘長,滋着一臉的泥,破僧衣,短袖缺領,腰繫絲縧:疙裡疙瘩,光着兩隻腳,拖一雙破草鞋。老道問道:「和尚寶剎在哪裡?」濟公說:「我在取馬菜衚衕黃連寺,名字叫苦核。」
老道說:「你上哪裡去?」和尚說:「我上臨安城內,有一家財主在太平街,姓周叫周望廉,是臨安城內第一家財主,人稱叫周半城,請我前去捉妖淨宅,退鬼治病。」
劉泰真一聽,心中大大不悅,心說道:「周員外就不對,既請我就不該請和尚,既請和尚就不該請我。我到那裡瞧,要恭敬我,我就捉妖;要恭敬和尚,我急速退步。」
想罷,說:
「和尚,你我一同走罷。」
和尚扛起韋馱像一同走,說:「劉道爺貴姓?」老道說:
「你叫我劉道爺,又問我貴姓。你是個瘋和尚。」
濟公哈哈大笑,信口說道:「說我瘋,我就瘋,瘋顛之症大不同。有人學我瘋顛症,須謝貧僧酒一瓶。」
說著話,二人進了錢塘門,來到太平街路北大門,見門口四棵龍爪槐樹,門裡有幾塊匾,上寫:「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義重鄉裡。見義勇為。」
來到門口叫門,管家出來一瞧,說:「道爺來了。」
老道說:「辛苦,勞駕往裡回稟一聲,就提我山人來了。」
見和尚扛着韋馱一言不發,管家瞧了瞧僧道,轉身進去,來至書齋。員外正在書房等候老道。家人進來回稟員外:「清波門外三清觀劉泰真來了,還同着一位和尚。」
周員外一聽一愣,問:「和尚是誰請的?」周福說:「必是老道請的。你老人家出去,倒要恭敬和尚,給老道做臉。」
其實都閙錯了。員外疑惑和尚是老道請的,老道只道是本家請的,其實全不對,原來是和尚開味來的。員外由裡面出來,濟公睜眼一看,見這員外身高八尺,細腰扎背,頭戴寶藍緞大葉逍遙員外巾,三藍繡花,迎面嵌美玉,鑲明珠,衣帶雙飄,身穿寶藍緞逍遙氅,腰繫絲縧,白襪雲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山得配,五嶽停勻,海下一部花白鬍鬚,根根見肉。員外出來迎和尚,抱拳拱手說:「和尚請了,道爺裡面坐。」
老道心中有些不悅,心說:「這是恭敬和尚。見和尚抱拳拱手,見我就嚷道爺。走罷。」
有心不進去罷,又想自己好容易拿五供蠟扦贖出衣裳來的,指望着來得幾十兩銀子,好贖當,無奈,只得同員外進去,來至書房,是西配房三間,當中條案八仙桌,兩旁兩把椅子,牆上名人字畫,甚為清雅:和尚老道落坐,家人剛獻上茶來。和尚說:
「擺酒罷。」
老道一瞧,和尚比我熟識,必是常來。很夠着自己,不分彼此。老員外立刻吩咐擺酒。少時家人擦抹桌案,杯盤碗著,將酒席擺上。
和尚並不謙讓,就在正當中坐下。老道心中雖不願意,也不好說出來。吃了三四杯酒,見周員外很恭敬和尚,老道實忍不住了,問員外道:「這位和尚你老人家怎請的?」周員外一聽,此言差矣。連連搖首說:「不是我請的。
我不認識,是跟道爺來的。」
老道說:
:「我不認識他。他說是員外請的。」
和尚說:「不用提這個,再喝一盅罷。」
周員外說:「好,和尚!你敢是蒙吃蒙喝的?來人,快把他轟出去!」家人過來,見和尚還端着酒杯要喝。周福說:「好和尚,你蒙到我這裡來了,快出去!」拉拉扯扯,把和尚推出大門,關上門進來一瞧,和尚把韋馱像落下。過來回稟員外,已把和尚趕去,沒拿韋馱像。員外說:「回頭來拿給他,不准難為他。」
老道喝着酒,問:「員外,現在貴宅有什麼妖精把公子爺迷住?我回頭給燒古香瞧瞧,畫道符。」
本來老道長瞧香畫符,也沒有多大能為,無非倚靠三清觀的神仙找碗飯吃。周員外說:「現在妖精變了一個女子,是我們隔壁鄰居王月娥的姑娘模樣,天天晚間同我兒在花園吃酒。」
老道一聽就是一愣。老道一想:「我也無非瞧香畫符,妖精善能變化人身,我別捉妖不成,反叫妖精捉我去了。」
自己躊躇了半天,這才說:
「員外,我捉妖須用七個人,連我是八卦連環式,才可以捉妖,以保萬全之策。」
員外說:「可以。」
叫:「周福,你跟道爺去捉妖。」
周福說:「不行,我閙肚子,不能當差,員外派別人罷。」
員外吩咐:「周祿,你去。」
周祿說:「不行,我害眼呢。」
周員外是位善人,一聽都不願去,自己明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人不為利,誰肯早起。員外說:「誰要去跟道爺捉妖?不白去,一夜一個人,我給十兩銀子。可就要七個人,誰願去誰去。」
旁邊周福說:「員外,我去。」
員外說:「你不是閙肚子嗎?」周福說:「我方纔得了個仙方,買一棵芍藥要粗的。」
員外說:「要那個做什麼?」周福說:「熬水喝了,就好。」
員外說:「你這是聽見了銀子了,混帳東西!」周祿說:「我去。」
員外說:「你不是害眼嗎?」周祿說:「不是。員外沒聽明白,我在家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