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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魏撰之有些眼熱,心裡道:「一樣的同窗朋友,偏是他兩人成雙。平時杜子中分外相愛,常恨不將男作女,好做夫妻。誰知今日竟遂其志,也是一段奇話。只所許我的事,未知果是如何?」次日,就到子中家裡賀喜,隨問其事。子中道:「昨晚弟婦就和小弟計較,今日專為此要同到成都去。弟婦誓欲以此報兄,全其口信,必得佳音方回來。」撰之道:「多感,多感。一樣的同窗,也該記唸著我的冷靜。但未知其人果是如何?」子中走進去,取出景小姐前日和韻之詩與撰之看了。撰之道:「果得此女,小弟便可以不妒兄矣!」子中道:「弟婦贊之不容口,大略不負所舉。」撰之道:「這件事做成,真愈出愈奇了。小弟在家顒望。」俱大笑而別。杜子中把這些說話與聞小姐說了,聞小姐道:「他盼望久了的,也怪他不得。只索作急成都去,周全了這事。」
小姐仍舊帶了聞龍夫妻跟隨,同杜子中到成都來。認着前日飯店,歇在裡頭了。杜子中叫聞龍拿了帖徑去拜富員外。員外見說得新進士來拜,不知是甚麼緣故,吃了一驚,慌忙迎接進去。坐下了,道:「不知為何大人貴足賜踹賤地?」子中道:「學生在此經過,聞知有位景小姐,是老丈令甥,才貌出眾。有一敝友也叨過甲第了,欲求為夫人,故此特來奉訪。」員外道:「老漢有個甥女,他自要擇配,前日看上了一個進京的聞舍人,已納下聘物,大人見教遲了。」子中道:「那聞舍人也是敝友,學生已知他另有所就,不來娶令甥了,所以敢來作伐。」員外道:「聞舍人也是讀書君子,既已留下信物,兩心相許,怎誤得人家兒女?舍甥女也畢竟要等他的回信。」子中將出前日景小姐的詩箋來道:「老丈試看此紙,不是令甥寫與聞舍人的麼?因為聞舍人無意來娶了,故把與學生做執照,來為敝友求今甥。即此是聞舍人的回信了。」員外接過來看,認得是甥女之筆,沉吟道:「前日聞舍人也曾說道聘過了,不信其言,逼他應成的。元來當真有這話!老漢且與甥女商量一商量,來回覆大人。」員外別了,進去了一會,出來道:「適間甥女見說,甚是不快。他也說得是:就是聞舍人負了心,是必等他親身見一面,還了他玉閙妝,以為訣別,方可別議姻親。」子中笑道:「不敢欺老丈說,那玉閙妝也即是敝友魏撰之的聘物,非是聞舍人的。聞舍人因為自己已有姻親,不好回得,乃為敝友轉定下了。是當日埋伏機關,非今日無因至前也。」員外道:「大人雖如此說,甥女豈肯心休?必得聞舍人自來說明,方好處分。」子中道:「聞舍人不能復來,有拙荊在此,可以進去一會令甥,等他與今甥說這些備細,令甥必當見信。」員外道:「有尊夫人在此,正好與甥女面會一會,有言可以盡吐,省得傳遞消息。最妙,最妙!」
就叫前日老姥來接杜夫人,老姥一見聞小姐舉止形容有些面善,只是改妝過了,一時想不出。一路想著,只管遲疑。接到間壁,裏邊景小姐出來相迎,各叫了萬福。聞小姐對景小姐道:「認得聞舍人否?」景小姐見模樣廝象,還只道或是舍人的姊妹,答道:「夫人與聞舍人何親?」聞小姐道:「小姐恁等識人,難道這樣眼鈍?前日到此,過蒙見愛的舍人,即妾身是也。」景小姐吃了一驚,仔細一認,果然一毫不差。連老姥也在旁拍手道:「是呀,是呀。我方纔道面龐熟得緊,那知就是前日的舍人。」景小姐道:「請問夫人前日為何這般打扮?」聞小姐道:「老父有難,進京辨冤,故喬妝作男,以便行路。所以前日過蒙見愛,再三不肯應承者,正為此也。後來見難推卻,又不敢實說真情,所以代友人納聘,以待後來說明。今納聘之人已登黃甲,年紀也與小姐相當,故此愚夫婦特來奉求,與小姐了此一段姻親,報答前日厚情耳。」景小姐見說,半晌做聲不得。老姥在旁道:「多謝夫人美意。只是那位老爺姓甚名誰,夫人如何也叫他是友人?」聞小姐道:「幼年時節曾共學堂,後來同在庠中,與我家相公三人年貌多相似,是異姓骨肉。知他未有親事,所以前日就有心替他結下了。這人姓魏,好一表人物,就是我相公同年,也不辱沒了小姐。小姐一去,也就做夫人了。」景小姐聽了這一篇說話,曉得是少年進士,有甚麼不喜歡?叫老姥陪住了聞小姐,背地去把這些說話備細告訴員外。員外見說許個進士,豈有不攛掇之理?真個是一讓一個肯,回覆了聞小姐,轉說與杜子中,一言已定。富員外設起酒來謝媒,外邊款待杜子中,內裡景小姐作主,款待杜夫人。兩個小姐,說得甚是投機,盡歡而散。
約定了回來,先教魏撰之納幣,揀個吉日迎娶回家。花燭之夕,見了模樣,如獲天人。因說起聞小姐閙妝納聘之事,撰之道:「那聘物元是我的。」景小姐問:「如何卻在他手裡?」魏撰之又把先時竹箭題字,杜子中拾得掉在他手裡,認做另有個姐姐,故把玉閙妝為聘的根由說了一遍。齊笑道:「彼此夙緣,顛顛倒倒,皆非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