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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包公巡撫南直隷,蒞政一清如水,愛民德溥如天,威震一方,明燭萬里。時越州蕭山縣崔君瑞,授金華縣知縣,同妻鄭月娘赴任三年,歷滿朝京。來到琥珀嶺黑松林,遇著一夥打劫強人,將文引、官憑、金銀、首飾盡行劫去。那時君瑞不得已,將妻月娘寄在萬花橋王婆店,徑投蘇州府,謁尚書蘇舜臣,備道琥珀嶺被賊劫去文引金銀數事,哀告尚書,營謀原職。
那時舜臣聽罷,就留住府中,詳問:「令堂、令正安在?」君瑞答道:「老母早喪,妻室未娶。」尚書云:「山妻單生一女,名喬英,未曾許配。賢契不棄,可與小女諧百年之好乎?」君瑞答道:「蒙大人錯愛,下官敢不從命。但生猥微,千乞佳配令如玉也。」舜臣云:「說哪裡話?」於是安排筵席,令侍女梅香,請夫人小姐出來,與君瑞相見,就喚喬英與君瑞拜了天地。二人綢繆琴瑟,共效鸞鳳于飛。君瑞遂歌詩一首以遣其情。
詩曰:西山楚水路非賒,結會良緣更可佳。
合卺杯中浮蟻首,玉欄杆下醉春花。
乾坤大道持悠久,琴瑟清聲善室家。
喜氣洞房花燭夜,寧殊海上泛仙槎?
又過半年,尚書為崔君瑞營謀遷官,遣王汴往京打幹。汴至萬花橋王婆店買酒吃,月娘近前萬福,特問:「官人從何而來?」王汴道:「小人從蘇州而來。」月娘道:「既從蘇州到此,我丈夫名喚崔君瑞,為朝覲被賊劫,徑謁蘇州蘇尚書,未識官人知否?」那王汴素與君瑞不合,忙答道:「小娘子,你是他妻子,緣何不隨他同去?」月娘道:「他寄在此,一去六個月不曾轉,未知何如?」王汴道:「我如今為他事過京,他到蘇州蘇尚書老爺府中,娶了蘇小姐,又幹起官,去別處做。」
月娘大哭叫天。王汴道:「娘子你不要慌,待我去京回來,帶你一同前去府中,有何不可。」二人言罷,相別而去。
不覺半月,王汴轉到王婆店,同月娘前往蘇府。見了夫人小姐,哀告了前情一番。忽然君瑞出來,乃見是前妻月娘,遂喝道:「這逃奴,焉敢至此?拐帶金銀,其罪未完,是何人引你進府?」喝令左右棒打一番,隨即寫下解批一道,將月娘解轉蕭山縣,陰賄王汴解到半路傷她性命。王汴領命起解,蘇小姐悄然着梅香送二十貫錢與月娘路上使用,又叫王汴不可害死她命。月娘受訖去了。約來數日。王汴放她自回,轉至府中,雲及鄭氏身亡,君瑞喜不自勝。
月娘行至廣平驛,陡遇一上司在驛安歇。這上司官即月娘兄鄭廷玉是也。月娘思量吃苦,無奈只得具告于上司台下。廷玉見狀,乃是親妹子月娘,詳審相別原由,月娘將受苦前情逐一告知,又訴君瑞停妻再娶一事是實。廷玉聽了這場言語,其事是實,遂叫一聲:「妹子月娘,我是你兄廷玉。」月娘抬頭,果見是兄,兄妹相認,二人大哭一場。月娘跪告:「老兄得了大官,光顯門閭,但小妹不得蘇小姐及王汴憐憫饒命,安有今日之生乎?乞兄代伸此冤,死亦瞑目。」廷玉大怒云:「賢妹不必憂慮,兄自有區處。」次日徑往包府,具告崔君瑞停妻再娶。拯遂差趙虎、黃勝前往蘇州牌拿君瑞到台。不數日,君瑞跪在廳下,拯問:「下面跪的是誰?」左右云:「崔君瑞也。」
拯喝令趙虎把君瑞捆打四十,用長枷枷起。君瑞聲言告饒。拯怒罵:「匹夫無知,枉為司牧!能斷他人,全不思自己,玷辱朝廷,貽恥官帽。貪污苟且,是何道理?且停妻再娶,罪該充軍。」君瑞低首無對,直招前情是實。於是申奏朝廷,擬崔君瑞通州充軍。即日又將君瑞拷打一番,斷鄭月娘、蘇喬英仍與君瑞相配。次日寫下解批,令張千、趙虎押出三人往通州去了。
自包公判君瑞之後,哪個敢停妻再娶?後來案卷云云
第二十五回 配弘禹決王婆死
斷云:
夫妻終久是夫妻,天結姻緣誰可離?
王婆空使圖謀計,老身一命喪黃泥。
傳說山東有一監生,姓彭名應鳳,同妻許氏上京聽選。來到京華西門,寓王婆店安歇。不覺選期還有年半,即欲歸家,路途遙遠,手中空乏,只得在此聽候。倏爾半載,衣服首飾盡行典當,許氏終日在樓上刺繡枕頭、花鞋出賣供饌。
時有浙江舉人姚弘禹,寓褚宅家樓,與王婆樓相對。禹覷見許氏容貌賽桃花,秋波應杏紅,霎時心蕩目搖,魂飛九霄。
於是發嘆一會,名《憶嬌娥》,曰:冰肌玉骨倚樓台,風情一點動人懷。
藍橋有路應無阻,一葉輕舟泛小槎。
弘禹呤罷,徑訪王婆。問道:「那小娘子何州人氏?」王婆答道:「是彭監生妻室。」禹云:「小生欲得一敘。未知王婆能方便否?」王婆知禹心事,遂萌一計,復答云:「不但可以相通,今監生無錢使用,肯把出賣。」禹曰:「若如此,隨王婆區處,小生聽命。」二人話畢相別。王婆思量那彭監生今無盤纏,又欠房錢,遂上樓看許氏,見他夫婦並坐。王婆道:「彭官人,你也去午門外寫些榜文,尋些活計,豈可守貧自固哉。」許氏道:「婆婆說得是,你可就去。」應鳳聽了這話甚善,隨即帶了一支筆,前往午門討些字寫。只見欽天監走出一校尉,扯住應鳳問道:「你這人會寫字麼?」應風曰:「能矣。」
那校尉引應鳳進欽天監,見了李公公。李公公喚他在東廊抄寫表章。至晚,回店中與王婆、許氏云:「承王婆教,果然得入欽天監李公公衙內寫字。」許氏云:「如今好了,你要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