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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看出此情,即呼梅氏來道:「汝告分家業,必須到你家親勘。」遂發牌到善繼門首下轎,故作與倪知府推讓形狀,然後登堂,又相與推讓,扯椅而坐,乃拱揖而言道:「令如夫人告分產業,此事如何?」又自言道:「原來長公子貪財,恐有害弟之心,故以傢俬與之。然則次公子何以處?」少頃,又道:「右邊一所舊小屋與次公子,其產業如何?」又自言道:「此銀亦與次公子。」又自辭遜道:「這怎敢要,學生自有處置。」乃起立四顧,佯作驚怪道:「分明倪老先生對我言談,緣何一刻不見了,豈非是鬼?」善繼、善述及左右看者無不驚訝,皆以為包公真見倪知府。由是同往右邊去勘屋,包公坐于中棟召善繼道:「汝父果有英靈,適間顯現,將你家事盡說與我知,叫你將此小屋分與汝弟,你心下如何?」善繼道,「憑老爺公斷。」包公道:「此屋中所有的物盡與汝弟,其外田園照舊與你。」善繼道:「此屋之財,些小物件,情願都與弟去。」包公道:「適間倪老先生對我言,此屋左間埋銀五千兩,作五埕,掘來與善述。」善繼不通道:「縱有萬兩亦是我父與弟的,我決不要分。」包公道:「亦不容汝分。」命二差人同善繼、善述、梅先春三人去掘開,果得銀五埕,一埕果一千兩。善繼益信是父英靈所告。包公又道:「右間亦有五千兩與善述,更有黃金一千兩,適聞倪老先生命謝我,我決不要,可與梅夫人作養老之資。」善述、先春母子二人聞說,不勝歡喜,向前叩頭稱謝。包公道:「何必謝我,我豈知之?只是你父英靈所告,諒不虛也。」即向右間掘之,金銀之數,一如所言。時在見者莫不稱異。包公乃給一紙批照與善述母子執管。包公真廉明者也。
七十三 翁長者留文須句讀 瑞娘夫貪財卻無知
話說京中有一長者,姓翁名健,家資甚富,輕財好施,鄰里宗族,加恩撫卹,出見鬥毆,輒為勸諭;或遇爭訟,率為和息;人皆愛慕之。年七十八,未有男兒,只有一女,名瑞娘,嫁夫楊慶,慶為人多智,性甚貪財,見岳丈無子,心利其資,每酒席中對人道,「從來有男歸男,無男歸女,我岳父老矣,定是無子,何不把那傢俬付我掌管。」其後,翁健聞知,心懷不平,然自念實無男嗣,只有一女,又別無親人,只得忍耐。鄉裡中見其為人忠厚而反無子息,常代為嘆息道:「翁老若無子,天公真不慈。」
過了二年,翁健且八十矣,偶妾林氏生得一男,取名翁龍。宗族鄉鄰都來慶賀,獨楊慶心上不悅,雖強顏笑語,內懷溫悶。翁健自思:父老子幼,且我西山暮景,萬一早晚間死,則此子終為所魚肉。因生一計道,算來女婿總是外人,今彼實利吾財,將欲取之,必姑與之,此兩全之計也。過了三月,翁健疾篤,自知不起,因呼楊慶至床前位與語道:「吾只一男一女,男是吾子,女亦是吾子;但吾欲看男而濟不得事,不如看女更為長久之策。吾將這家業盡付與汝管。」因出具遺囑,交與楊慶,且為之讀道:「八十老人生一子,人言非是吾子也,家業田園盡付與女婿,外人不得爭執。」楊慶聽讀訖,喜不自勝,就在匣中藏了遺囑,自去營業。不多日,翁健竟死,楊慶得了這許多家業。
將及二十餘年,那翁龍已成人長大,深諳世事,因自思道:「我父基業,女婿尚管得,我是個親男有何管不得?因托親戚說知姐夫,要取原業。楊慶大怒道:“那家業是岳父盡行付我的,且岳翁說那廝不是他子,安得又與我爭?」事久不決,因告之官,經數次衙門,上下官司俱照遺囑斷還楊慶,翁龍心終不服。
時包公在京,翁龍密抱一張詞狀徑去投告。包公看狀即拘楊慶來審道:「你緣何久占翁龍家業,至今不還?」楊慶道,「這家業都是小人外父交付小人的,不幹翁龍事。」包公道:「翁龍是親兒子,即如他無子,你只是半子,有何相干?」楊慶道:「小人外父明說他不得爭執,現有遺囑為證。」
遂呈上遺囑。包公看罷笑道:「你想得差了。你不曉得讀,分明是說,『八十老翁生一子,家業田園盡討與』,這兩句是說付勺他親兒子了。」楊慶道,”
這兩句雖說得去,然小人外父說,翁龍不是他子,那遺囑已明白說破了。”
包公道:「他這句是瞞你的。他說,『人言非,是我子也。』。」楊慶道:「小人外父把家業付小人,又明說別的都是外人,不得爭執。看這句話,除了小人都是外人了。」包公道:“只消自家看你兒子,看你把他當外人否?
這外人兩字分明連上『女婿』讀來,蓋他說,你女婿乃是外人,不得與他親兒子爭執也。此你外父藏有個真意思在內,你反看不透。”楊慶見包公解得有理,無言可答,即將原付文契一一交還翁龍管業。知者稱為神斷。
七十四 李秀姐性妒夫入獄 張月英知恥自投環
話說河南登州府霞照縣有民黃士良,娶妻李秀姐,性妒多疑。弟士美,娶妻張月英,性淑知恥。兄弟同居,妯娌輪日打掃,箕帚逐日交割。忽黃士美往莊取苗,及重陽日,李氏在小姨家飲酒,只有士良與弟婦張氏在家,其日輪該張氏掃地,張氏將地掃完,即將箕帚送入伯姆房去,意欲明日免得臨期交付,此時士良已出外,絶不曉得。及晚,李氏歸見箕帚在己房內,心上道:今日嬸娘掃地,箕帚該在伊房,何故在我房中?想是我男人扯他來奸,故隨手帶入,事後卻忘記拿去。晚來問其夫道:「你今幹甚事來?可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