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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 368 / 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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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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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四月初八日,晁夫人的祠堂落成開光,為首的鄉民,來請晁梁到那裡瞻禮,晁梁方纔知道鄉裡們有這蓋祠堂的事。勉強着了巾幘,出來與鄉耆相見;又只得扶了病,到祠堂行禮。及至到了那邊,看得金碧輝煌,十分壯麗,心裡又痛又感,一面叩謝眾人,一面號啕痛哭,嘔了兩聲,吐了一窪鮮血,便覺昏沉。家人扶在驢上,攙他回去。將到家裡,望見一個道人,長鬚白麵,年可四十上下,在他大門左邊坐著個棕團,看見晁梁將到,端然不動。晁梁見那道人坐在門下,不好騎了驢子竟進大門,慌忙下了頭口,望着道人說:「師傅穩便,不敢奉揖罷。想是待要化齋,請進裡面奉屈。」道士道:「貧道不為化齋,知道施主是孝子,特來送藥。」晁梁聽說,更加起敬,固請入內款留。道士從葫蘆內取出丸藥三粒,如豌豆大,碧綠的顏色,「作三次用東流活水送下。」

晁梁接藥在手,再三讓他進去。道人說:「尚有一位道友在那廂,不好撒他獨自守候。」晁梁一面說道:「既是師傅道友,何妨請來同吃素齋?」一面伸了頭向東望。迴轉頭來,不見道人去向,方知道士不是凡人。依法服藥之後,精神日增,病勢日減。夜夢見晁夫人平常梳洗,說道:「我老人家的好話不聽,無益之悲,致成大病。不是我央孫真人送藥救治,如何是了?」再三囑咐,叫他以後保重。晁梁醒來,方知道士果是神仙,原來是母親的顯應。聳動得人越發尊奉那個祠堂。


  

晁梁遵了遺命,自己在城內與母親奔喪,使兒子晁冠往雍山莊上為哥哥晁源出殯。晁夫人行了一生好事,活了差不多舜帝的年紀,方纔結局。不知晁梁將來若何作為,再看後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

紗帽籠頭,假妝喬,幾多蹶劣。

總豪門,強宗貴族,受他別掣。

笑人繞指軟如綿,自誇勁節堅如鐵。

又誰料慣呈身變化,真兩截。

膝多綿,性少血;氣難伸,腰易折。

在繡閣香閨,令人羞絶。風流

吃苦自家知,敲牙偷咽喉嚨咽。

看這班懼內大將軍,無所別。


  
——右調《滿江紅》

卻說童寄姐自從跟了狄希陳往四川任上,當初在家,他的母親童奶奶雖不是甚麼名門大族的女婦,他卻性地明白,心不糊塗,凡是寄姐有驁悍不馴的時節,再三的說他,說他不改,他常呵叱,所以寄姐也還有些忌憚。後離了他的母親,坐在船上,一則無人管束,得以逞其驕性;二則與狄希陳朝夕坐在船上,相廝相守,易於言差語錯,動輒將狄希陳打罵;三則自從為那衣裳與珠玉的事合了氣,狄希陳慌了手腳,遞了降書降表,越發放了膽;四則日逐與那權奶奶、戴奶奶相處,京師女人,那不賢惠,降老爸,好吃嘴,怕做活,一千一萬,倒象一個娘肚裡養的,越發看了不好的樣式,且是因有前生夙仇,今生報復,於是待那狄希陳倒也不象是個夫主,恰象似後娶的不賢良繼母待那前窩裡不調貼的子女一般。一個男子漢的臉彈,做了他擱巴掌的架子,些微小事,就是兩三巴掌搧將過去;忘八烏龜,做了和尚尼姑掐素珠念阿彌陀佛的相似;家人媳婦的不是,脫不過也要把狄希陳株連在內;尋釁丫頭,說不得也把狄希陳波及其中。

在船上整整坐了四個半月,除非寄姐與權、戴二奶奶會酒,或是狄希陳合郭總兵、周相公會話,這便是狄希陳鬆快受用的時節。除了這個機會,無往不是遭磨受難之時。就是行個房事,你也拿不住他的性子。他的龍性無常:他一時喜快,你慢了些,他說你已而不當慢條思理的;他一時喜慢,他又說你使性棒氣沒好沒歹的;他一時興到,你失了奉承,說你有心刁難;他一時興敗,你不即時收兵,又說你故意瑣碎。往往的半夜三更,不是揭了被,罰狄希陳赤身受凍,就是那三寸金蓮,一連幾跺,跺下床來,不許上床同睡。常常的把狄希陳弄成外感,九味羌活湯,參蘇飲,麻黃髮汗散,如常修合了不斷。

薛素姐固是個閻王,這童寄姐也就是個羅剎。幸得狄希陳漸漸的有了救星,離成都不遠,只有三站之地,央了便人傳了信與本衙衙役。這成都是四川省會之地,財賦富足之鄉,雖是個首領衙門,卻有幾分齊整,來了十二名皂隷,四個書辦,四個門子,八名轎伕,一副執事,一頂明轎,齊齊的接到江邊。望見狄希陳座船將到,各役一字排開,跪在岸上,遞了手本。船上家人張樸茂分付起去,岸上人役齊聲答應。狄希陳在船上甚是得意。郭總兵也不免嘆道:「得志犬貓強似虎,失時鸞鳳不如鷄!我雖是個掛印總兵,這一時不見有甚麼八面威風,且不如個府經歷如此軒昂哩!」人役另坐了小船跟在大船後面。直到成都城外。狄希陳與周相公商議,擇了二月初二日卯時到任。家眷仍在船上住歇。

初一日,狄希陳自己進城宿廟。到任以後,着人迎接家眷入衙,差人與郭總兵另尋公館。初二日,狄希陳到過了任,向成都縣借了人夫馬匹,搬接家眷,又迎接郭總兵合家眷屬到了公館。風俗淳厚的地方,鄉宦士民,都不妄自尊大,一般都來拜賀,送贄見,送賀禮,倒比那冷淡州縣更自不同。送的那油鹽醬醋,米面柴薪,鷄魚鵝鴨,鮮菜果品,豬羊牛鹿,堆滿衙舍,脹滿了寄姐的眼睛,壓倒了寄姐的口面。狄希陳又參見上司,回拜客人,不得常在衙裡合他廝守,所以衙內這幾日倒也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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