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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莫說狄員外兒子不知下落,這一晚眼不合,足足的醒了一宵。卻說狄希陳在那監裡坐了一日,素姐將他那吃剩的飯叫小玉蘭送進兩碗與他吃了。那原是他放馬桶的所在,那狄希陳的拉屎溺尿倒是有處去的。到了臨睡的時節,狄希陳問說:「這天已夜深了,放我出去睡罷!」素姐罵道:「作死的囚徒!你曾見監裡的犯人,夜間有出去睡的麼?我還要將你上柙哩!」叫小玉蘭掇了一根凳子進去。叫狄希陳仰面睡在上頭,將兩隻手反背抄了,用麻繩綫帶胸前腰裡腳上三道繩帶連凳捆住。狄希陳蚊蟲聲也不敢做,憑他象縛死豬的一般,縛得堅堅固固的。然後叫玉蘭暖了一壺燒酒,廚房裡要了一碗稀爛白頓豬蹄,大嚼了一頓,然後脫衣就寢。
狄希陳一夜雖比不得那當真的柙床,在這根窄凳上捆得住住的,也甚是苦楚了一夜。到第二日清早,方纔放了他起來。恰好相大舅、相于廷、相大妗子、相于廷媳婦並崔家三姨都接次來到。狄員外說不見了狄希陳,個個驚異,人人亂猜。相于廷道:「他既說送在監中,就問他監在那裡。這有甚難處的事?待我去問他。我又不是大伯,他的房裡,我又是進得去的。」
相于廷凶凶的走到他房門口連叫着:「狄大哥哩?」不見答應,又進到他房中。素姐還撓着頭,叉着褲。相于廷問說:「俺哥在那裡?沒見他的影兒。」素姐說:「賊砍頭的!你昨日後晌唬我這們一跳,我還沒合你算帳;你哥合你一處守靈,倒來問我要人?」相于廷道:「你說是送他在監,那監在那裡?外邊急等他做甚麼哩,監在何處?快快的放他出來。」
素姐說:「他監與不監,你管他做甚?你也要陪他坐監麼?你娘打了我,你又來上門尋事!我揉不得東瓜,揉你這馬勃罷!」看了一看,旁裡綽過一根門拴,舉起來就抿。唬的相于廷連聲說道:「好嫂子,你怎麼來,這們等的?」唬的臉焦黃的去了,對著眾人學他那凶勢,眾人又嗔又笑。
相大妗子道:「‘船不漏針’,一個男子人,地神就會吞了?拚我不着,惡人做到底罷!等我問他要去!」仍帶著相于廷娘子、相旺媳婦走進素姐房內向他問道:「你把我的外甥弄到那裡去了?快叫他出來!你不奔你婆婆喪罷了,你又把他的個孝子藏了!」素姐說:「你老人家可是沒的家扯淡!你的外甥親,如俺兩口子親麼?他肚子底下兩條腿,他東跑西跑的,我知他往那裡去了,你問我要!」
相大妗子說:「你自己對著公公說,已是把他送監裡了。你就快說,是甚麼監?是那裡的監?」素姐說:「他只來這屋裡尋。我說:‘我監着他哩!’這是句堵氣的話,沒的是真麼?」相大妗子道:「怎麼不是真?人都看著他進屋裡來,都沒見他出去,就不見了。他可往那裡去?你們別要當頑,莫不他把這孩子弄把殺了,藏在那床底下櫃裡也不可知的!」將那床身的三個大抽鬥扯出來,抽鬥裡沒有;床底點燈照着,又沒看見;開了他四個大櫃裏邊,又沒影響。
相于廷娘子取笑道:「只怕狄大哥在這裡頭坐馬子哩!我掀開帘子看看。」揭起簾來,恰好一個端端正正的狄希陳,弄得烏毛黑嘴的坐在地上。相于廷娘子劈面撞見了姑表大伯,羞的滿面通紅,也沒做聲,抽身出房去了。
相大妗子曉的狄希陳在這裡面;掀簾見了,相大妗子點頭不住,長嘆數聲,連說:「前生!前生!」又說:「天底下怎麼就生這們個惡婦!又生這們個五膿!」又照着狄希陳臉上噦了一大口,道:「他就似閻王!你就是小鬼!你可也要彈掙彈掙!怎麼就這們等的?你如今還不出來,等甚麼哩?」相大妗子見他不動,說道:「怎麼?你是等他發放呀?」扯着他手往外拉,他扳着床頭往裡掙。
相大妗子喝道:「你出來!由他!他要再處制你,我合他對了!」狄希陳說:「大妗子且消停着,他沒分付哩。」相大妗子沒理他,拉著往外去訖。氣的個素姐掙掙的,一聲也沒言語。這也是古今天地的奇聞,出於這般惡婦,只當尋常的小事。以後不知還有多少希奇,再看後回演說。
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
崔生抱虎卻安眠,人類于歸反不賢。日裡怒時揮玉臂,夜間惱處跺金蓮。呼父母,叫皇天,可憐鷄肋飽尊拳!誰知法術全無濟,受苦依然枉費錢!
——右調《鷓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