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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 152 / 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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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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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閨女說:「你也猜我姓甚麼?」狄希陳想了一想,一看見他房裡貼著一幅畫,上面寫道:「為孫蘭姬寫」;想道:「這孫蘭姬一定就是他。」一說道:「我怎麼猜不着?只是不說。」那閨女道:「你怎麼就不說?我只是叫你說。」

兩個鬥着嘴,那閨女也梳完了頭,盆裡洗了手,使手巾擦了,走到狄希陳跟前,把狄希陳摟到懷裡問道:「你說不說?」狄希陳忙應:「我說!我說!你是孫蘭姬。」那閨女又問道:「你怎麼知道?」狄希陳說:「那畫上不是麼?」


  

兩個繞圈子,那外邊牽馬的催說:「梳完了頭不曾?等的久了。咱走罷。」那閨女說:「不好!不好!快着!快着!我奶奶,我這孩子待去哩!」關了房門,要合狄希陳上陣。

誰知那閨女雖也不是那衝鋒陷陣的名將,卻也還見過陣。那狄希陳還是一個「齊東的外甥」,沒等披掛上馬,口裡連叫「舅舅」不迭。才一交鋒,敗了陣就跑。那閨女笑道:「哥兒,我且饒你去着,改日你壯壯膽再來。」又親了個嘴,說道:「我的小哥!你可是我替你梳櫳的,你可別忘了我!」

那閨女待要留他吃飯,外邊那牽馬的又催。兩個吃了兩杯寡酒,送出狄希陳行了,他方上了馬,也進城來。狄希陳頭裡走,他騎着馬後面慢跟,卻好都是同路。見着狄希陳進去,知道是他的下處。

狄希陳到了家,他們還沒回來哩。程樂宇問說:「他三個哩?」狄希陳知他三人未回,甚是得計,說道:「到了布政司街上,被人擠散了,再沒找着他們。我在書鋪裡看了會子書,等不見他們,我就來了。」哄過了先生。從此以後,得空就去,也有五六次的光景。

府裡挨次考到綉江縣,外邊商議停當,四人還是連號,薛如卞專管薛如兼,相于廷專管狄希陳。程樂宇說:「你兩個全以自家要緊,不要誤了正事。他兩個不過意思罷了,脫不了到道里,饒不得進,還要提先生,追究出代筆的情節,不是頑處。」

那日濟南府卻在貢院裡考,《論語》題:「文不在茲處。」《孟子》題是:「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相于廷道:「一個題目做兩篇,畢竟得兩個主意才好。」他說那「文不在茲乎」不是夫子自信,卻是夫子自疑,破題就是:「文值其變,聖人亦自疑也。」第二個題說不是叫齊王自行王政,是教他輔周天子的王政,留明堂還天子,破道:「王政可輔,王跡正可存也。」他把這兩個偏鋒主意信手拈了兩篇,遞與狄希陳謄錄,他卻慢慢的自己推敲。薛如卞先把自己的文字做完,方纔把薛如兼的文字替他刪改了。

狄希陳早早的遞了捲子,頭一牌就出去了。家裡的人都還不曾接着。他看見沒人,正中其計,兔子般竄到孫蘭姬家。適值孫蘭姬正在家裡,流水做飯與他吃了,到了房中,合他做了些事件。說道:「今日考試,明日便要回家。」兩人甚難割捨。聞得綉江縣一案要調省城,倘緣法不斷,府案取得有名,再來進道,這倒有許久的相處,但不知因緣何如。恐怕先生查考,只得辭回下處,說著晚上還使人與他送禮。正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別斷腸人。」回到下處,又將言語支吾過了,都把考的文章寫了出來。

程樂宇看了薛如卞、相于廷的文字,許說還是十名之內。看了狄希陳的,笑說:「這差了書旨,定是不取的了。」又看了薛如兼的說道:「你面試不曾?」他說:「官不在堂上,沒有面試。」程樂宇說:「若是當面交卷,看見是個孩子,倒也可取。可惜了的!」打發都吃了飯,果然家裡的頭口都來迎接。

眾人因在府城住了二十多日,聽說家去,都甚喜歡。惟有狄希陳聽說家去,倒似弔了魂的一般,燈下秤了二兩銀子,把自己的一個舊汗巾包了,放在床頭,起了個五更,悄悄的拿了銀子,推說往街上出恭,一陣風跑到西門上;剛剛的開了城門,急忙到了那閨女家內。可恨那個閨女傍晚的時節被人接了進城,不在家裡。他垂首喪氣把那汗巾銀子留與了他的母親。要留他吃飯,他急忙不肯住下,又覆翻身跑了回來。走到貢院門口,正撞見孫蘭姬騎了馬,一個人牽了,送他回去。知他才從家裡空來,好生難過。一個大街上,有甚麼事做?只好下了馬,對面站着,扯了手,說了幾句可憐人的話,俱流了幾點傷情的眼淚。孫蘭姬從頭上拔一枝金耳挖與了他,狄希陳方打發孫蘭姬上了馬。

狄希陳更是難為,回到下外,大家方纔起來梳洗。狄周已是與他收拾完了行李,只等他不見回來。他說:「撞見郡王們進朝,站着看了一會。只說後邊還有來的,誰想只有那過去的一位,叫我空等了這們一日。」大家都吃完了飯,備上了頭口,交付那借用的傢伙,賞了那看房子的人三錢銀子。一行人眾,出了東門,望東行走,倒也是:

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回。獨有含情子,回頭淚滿腮。

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


  

誰把蓮花妝俊頰?前身應是龍陽。

披眉綠發映紅妝,面傅何郎粉,裾留荀令香。

直此美人應擲果,何煩韓柳文章?

藍袍冉冉入宮牆,宋朝來藝圃,彌子在膠庠。

——右調《臨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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