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醒世因緣傳 - 14 / 410
古典小說類 / 西周生 / 本書目錄 || 記錄本頁面 我的閱讀標記

醒世因緣傳

第14頁 / 共410頁。

晁大舍也隨後跟了晁住出來,密密的分付說道:「你將這盒酒等物送到後邊奶奶那裡,你說:『珍姨叫我送來與奶奶過節的。』你送下,來到前邊,卻說是送到對門禹家住的星士了,休合珍姨說往後邊去。」晁住說:「小人知道。」端了三個盒子,提了兩尊酒,送到計氏後邊。晁住說道:「珍姨叫小人送這盒酒點心來與奶奶過節。」計氏徹耳通紅的罵道:「沒廉恥的淫婦!你頂着我的天,踏着我的地,占着我的漢子,倒賞我東西過節!這不是鼻涕往上流的事麼?」養娘丫頭說道:「他好意送了來,你不收他的,教他不羞麼?」計氏道:「你們沒的臭聲!他不羞,你們替他羞罷!」說晁住道:「你與我快快的拿出去,別要惹我沒那好的!」攆出晁住去了,計氏自己將腰門撲剌的一聲關了。

晁住拿了盒子回晁大舍話道:「那個星士往外縣裡去了,沒人收。」晁大舍走出中門外邊,晁住將計氏的話一一對晁大舍學了。晁大舍笑了一笑,沒言語。不意其中詳細都被一個丫頭聽見了,盡情學與珍哥知道。珍哥不聽見便罷,聽見了,「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碰頭撒潑,叫一會,罵一會,說道:「濃包忘八!渾帳烏龜!一身怎當二役?你既心裡舍不了你娘,就不該又尋我!你待要怎麼孝順,你去孝順就是了!我又並沒曾將豬毛繩捆住了你,你為甚麼這們妝喬布跳的?那怕你送一千個攢盒,一萬個饃饃,你就待把我送了人,我也攔不住你!又是甚麼算命的星士哩道士哩哄我,叫他淫的歪的罵我這們一頓!我自頭年裡進的晁家門來,頭頂的就是這天,腳踏的就是這地,守着的就是這個漢子!沒聽的說是你的天,是你的地,是你的漢子!」千沒廉恥,萬沒廉恥,潑撒的不住。晁大舍那時光景,通像任伯高在玉門關與班仲升交代一般,左陪禮,右服罪,口口說道:「我也只願你兩家和美的意思,難道我還有甚麼向他的心不成?」嚷閙到二更天氣,燈也沒點得成,家堂上香也不曾燒得,大家嘴谷都在床炕上各自睡了。


  

晁大舍剛剛睡去,只見那初一日五更裡那個老兒拄了根枴杖,又走進房來,將晁大舍床上帳用杖挑起一扇,掛在鉤上,說道:「晁源孫兒,你不聽老人言,定有恓惶處。那日我這樣囑咐了你,你不依我說,定要出去。若不是我攔護得緊,他要一交跌死你哩!總然你的命還不該死,也要半年一年活受。你那冤家伺候得你甚緊,你家裡這個妖貨又甚是作孽,孫媳婦計氏又起了不善的念頭,你若不急急往北京去投奔爹娘跟前躲避,我明日又要去了,沒人搭救你,苦也!你若去時,千萬要把那本《金剛經》自己佩在身上,方可前進,切莫忘記了!」又將珍哥炕上帳子挑起,舉起杖來就要劈頭打下,一面說道:「這等潑惡!你日間是甚麼狠毒心腸!」隨又縮住了手,道:「罷!罷!又只苦了我的孫兒!」

那珍哥從夢中分明還是前日家堂上坐的那個太公,舉起杖來要打,從夢中驚醒,揭起被,跳下炕來,精赤着身子,往晁源被裡只一鑽,連聲說道:「唬死我了!」晁源也從夢中大叫道:「公公!你莫走,好在家中護我!」兩人也不使性了,摟做一塊,都出了一身冷汗,齊說夢中之事。晁源說道:「公公兩次託夢,甚是分明。若不依了公公,必定就是禍事。我們連忙收拾往爹娘任裡去。只是爹娘見在華亭,公公屢次說北去,這又令我不省。我從明日起也不再往外邊行走,叫人往莊上取了《金剛經》來,打點行李,先擇起身南去。」正是:

鬼神自有先知,禍福臨期自見

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

一字無聞卻戴巾,市朝出入號山人。

搬挑口舌媒婆嘴,鞠聳腰臀妾婦身。

謬稱顯路為相識,浪說明公是至親。

藥綫數莖通執贄,輕輕騙去許多銀。

又:

房術從來不可聞,莫將性命博紅裙。


  

珍哥攛掇將錢買,小產几乎弄斷筋!

晁大舍因一連做了這兩個夢,又兼病了兩場,也就沒魂少智的。計氏雖然平素恃嬌挾寵,欺壓丈夫,其外也無甚大惡。晁大舍只因自己富貴了,便漸漸強梁厭薄起來。後來有了珍哥,益把計氏看同糞土,甚至不得其所。公公屢屢夢中責備,五更頭尋思起來,未免也有些良心發見,所以近來也甚「雁頭鴟勞嘴」的,不大旺相。

十七日睡到傍午,方纔起來。勉強梳了頭,到家堂中燒疏送神。分付家人收拾了燈,與珍哥看牌搶滿,贏銅錢耍子。晁奉山媳婦、丫頭小迎春,都在珍哥背後替他做軍師。將近午轉,兩個吃了飯,方纔收了碗盞,家童小典書進來說道:「對門禹大爺合一位戴方巾不識面的來拜爺。」晁大舍道:「那位相公象那裡人聲音?」典書回說:「瓜聲不拉氣的,象北七縣裡人家。」晁大舍道:「這可是誰?」珍哥道:「這一定是你昨日送攢盒與他的星士,今日來謝你哩。」晁大舍一面笑,一面叫丫頭拿道袍來穿。珍哥說:「你還把網巾除了,坎上浩然巾,只推身上還沒大好,出不得門。不然,你光梳頭淨洗面的躲在家裡,不出去回拜人,豈不叫人嗔怪?」晁大舍道:「你說的有理。」隨把網巾摘下,坎了浩然巾,穿了狐白皮襖,出去接待。走到中門口,站住了,對丫頭說道:「你合媳婦子們說:收拾下攢盒果菜,只怕該留坐的,我要就端出去。」分付了,出到廳上,只見那個戴方巾的漢子:

扭黑張飛臉,緋紅焦贊頭。道袍油粉段,方舄爛紅綢。



贊助商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