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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蓮生搭了羅子富的車,一起到四馬路尚仁裡口停下。倆人到了黃翠鳳家,上樓進房,子富親自點起煙燈來,請蓮生吸煙。翠鳳換了衣裳,就叫小阿寶擰手巾,過來給蓮生裝煙。蓮生說:「我自己裝吧。」翠鳳說:「我有做好了的煙泡,要不要?」隨即讓小阿寶去叫金鳳拿來。金鳳也換了衣裳,捧着煙盤過來,見了蓮生,笑着說:「啊喲,王老爺,嚇壞人了!我嚇得抓住了姐姐直說:『咱們快回去吧,一會兒要是打起咱們來,怎麼辦哪?』王老爺,你不害怕呀?」蓮生被她說得忍不住笑了起來,子富、翠鳳也都笑了。
金鳳從煙盤裡拿起一個海棠花式牛角盒子,揭開蓋兒,裡面滿滿的全是煙泡。蓮生就燒煙泡來吸。剛吸了幾口,聽得樓下有趙媽的聲音,急忙坐起來聽。翠鳳見蓮生着急,叫趙媽快上樓來。趙媽見了蓮生,回話說:「送到了。一直送到她樓上。她們說:『有王老爺給我們作主,最好了。請王老爺一會兒就過去。』」
蓮生聽了,這才放下了一半兒心。接着來安上樓來回話:「沈小紅叫老媽兒來說:她要到公館裡去。」蓮生聽了,心中又不自在起來。翠鳳說:「我看沈小紅不比張蕙貞,蕙貞那裡還不大要緊,就是明天去也可以,倒是小紅那裡你得先去一趟,還要去聽她數落幾句呢!」蓮生着實為難,皺着眉頭不說話。翠鳳笑着說:「王老爺,你見了小紅別那麼怕她嘛。有什麼話,就乾乾脆脆地跟她說明白,你一怕她,倒不好說話了。」王蓮生到了黃翠鳳家,子富親自點起煙燈來,叫小阿寶過來給蓮生裝煙。
蓮生猶豫了半天兒,叫來安去備轎,順手把那包首飾交給了來安。子富說:「沈小紅倒看她不出,真厲害呀!」翠鳳說:「沈小紅麼,有什麼厲害呀?我要是沈小紅,就不去打她,自己打得累死,打壞了頭面,還要王老爺賠,倒害了王老爺了,有什麼意思?」子富問:「你要是沈小紅,該怎麼辦呢?」翠鳳笑着說:「我呀,我才不跟你說呢!要麼你到蔣月琴那裡去一趟試試看,怎麼樣?」子富笑着說:「去就去,怕你什麼呀!你要是不老實,我叫蔣月琴也來打你一頓!」翠鳳眼睛一瞟,笑着說:「啊喲,說得倒漂亮!你這是說給誰聽啊?是不是在王老爺面前擺架子呀?」
蓮生一口煙吸在嘴裡,聽翠鳳這麼說,笑得几乎嗆了出來。子富不好意思,搭訕着說:「你這個人真不講道理!想想看,你一個倌人,做了多少個客人了?倒不許客人再去做一個倌人,這是什麼道理?也虧你說得出!」翠鳳笑着說:「幹嗎說不出來呀?我是做這行生意,沒有辦法。你給我把一年三節的生意全包下去,我就做你一個,怎麼樣?」子富說:「你想敲我的竹杠嗎?」翠鳳說:「要是做你一個,不敲你敲誰呀?」子富被翠鳳問住了,沒話可說,只好認輸。 上燈以後,小阿寶給羅子富送來一張請柬,子富看了,遞給蓮生;蓮生接過來一看,是洪善卿催請子富的,不過下面寫有「蓮翁若在,同請光臨」八個字。蓮生皺着眉頭說:「我不去了吧。」子富說:「善卿難得請酒,你還是去應酬一下的好。就是不叫局也可以。」翠鳳說:「王老爺,你酒還是要去吃的。你不去吃酒,倒讓沈小紅她們笑話了去。我說你只當沒那麼回事兒,照常去吃,吃過酒就在檯面上邀兩個朋友,散下來一起到小紅那裡去,豈不是挺好嗎?」
蓮生一想不錯,就依了翠鳳的。來安備好了轎子,又呈上一張洪善卿的請柬,子富說:「那麼咱們一塊兒走吧。」蓮生點頭,於是子富、蓮生各自坐轎,同去公陽裡周雙珠家。
到了周家樓上,善卿見兩位一起來了,就叫「起手巾」。房裡先到的熟人有葛仲英、陳小雲、湯嘯庵三位;還有兩位面生的,是張小村和趙樸齋。彼此通了姓名,拱手讓坐。嘯庵忙問蓮生叫誰的局,蓮生說不叫了。雙珠插嘴說:「哪有不叫局的道理?」善卿說:「就叫個清倌人吧。」嘯庵說:「我來推薦一個,包你出色。」就把手一指:「你看哪!」蓮生回頭一看,見周雙珠肩下坐著一位清倌人,羞怯怯地低下頭去,再也不抬起來。子富彎腰一看,說:「我只當是雙寶呢,原來不是。」雙珠說:「她叫雙玉。」蓮生說:「本堂局挺好,寫吧。」善卿等嘯庵寫好了局票,就清眾人入席。
大姐兒巧囡見雙玉有了叫局的,就催她說:「快去換衣裳吧。」雙玉起身出房,回到對面自己房裡。巧囡跟了過來問:「出局的衣裳,阿媽給你了沒有?」雙玉搖搖頭。巧囡說:“我去給你問一聲。你先把鬢角刷一刷。說著,忙下樓去問老鴇周蘭。
雙玉把保險檯燈移到梳妝台上,取抿子刷了刷鬢角,只聽見樓下周蘭在開箱啟櫃,翻騰衣裳,又跟巧囡嘀嘀咕咕地說了許多話,卻聽不清楚。原來雙玉房間樓下就是周蘭的臥室;雙寶搬下去鋪的房間,是在雙珠的房間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