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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子站在番王身邊,喝聲道:「胡說!你這一干殺不盡的狗奴!昨日既不能奮勇爭先,今日又不能身死國難,逃得一條狗命回來,罪該萬死!還敢在這裡搖唇鼓舌,替南人作說客耶!」番王道:「他們都說的是些直話,你怎麼又歸怨於他?」三太子道:「父王有所不知,這都是南人詭計。這一干人受他的賄賂而歸,正叫做楚歌吹散八千兵之法。」番王道:「怎見得是個楚歌吹散八千兵?」三太子道:「南朝和我國中血戰了這幾陣,恨我們深入骨髓,豈肯相容?卻又心生巧計,把一干殺不盡的狗奴做了麋子,甜言蜜語兒哄他,好酒好餚兒醮他,使他回來之時,都傳說道南朝的元帥如此好哩。卻不是使得我國人離心,士無鬥志!這豈不是楚歌吹散八千兵之法麼?」番王道:「雖是如此,卻也無計奈何。」三太子道:「一不做,二不休,孩兒今番狠是下手他也。怎麼狠是下手他?孩兒合同哈駙馬領一枝精兵,日上和他陸戰,夜來搗他水營,教他日夜裡疲勞。安身不住,只得退去。」
番王道:「我聞得南兵從下西洋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取,一連取服了一二十國,才到我們的國中。只因你不歸順他不至緊,折將損兵,此時懊悔已自無及了,你怎麼還要去贏他?」三太子道:「既是不和他廝殺,依父王之見還是何如?」番王道:「我夜來反覆思之,只有降他為便。」三太子道:「只是這等唾手降他,豈不見笑于鄰國?況兼他仇恨於我,豈肯放鬆了我們?父王,你還一時思想不及哩!」番王聽見這一席話頭,卻又沉思了一會。怎麼又要沉思一會?若說是見笑于鄰國,心上也罷。只說是不放鬆了於他,他心上就有些懼怯。卻就轉口說道:「既是孩兒堅執要去,我為父的也不好苦苦相阻。只是凡事都要小心,謹慎而行,不可輕易於他。切莫把南船上那一干人,當個等閒易敵之輩。」三太子應聲道:「父王之教是也。」即時同着哈駙馬拜辭而起。
走出門外,三太子哈哈的大笑了三五聲。哈駙馬道:「賢太子,你笑些甚麼哩?」三太子道:「我笑我父王枉做一國之主,把南船上這幾個毛兵毛將,看得天上有、地下無,大驚小怪,朝夕不寧!我今番出陣,不是我誇口所言,若不生擒他幾個,殺死他幾個,我誓不為世上奇男子,人間烈丈夫。將軍,你可助吾一臂主力,萬死不敢相忘。」哈里虎說道:「不才忝在戚畹,與國家休戚相關,願效犬馬之勞,萬死無恨!」三太子大喜,即時高坐牛皮番帳,挑選兩個水軍頭目,着他把守水門,教他牢牢的關上,任是殺,只一個不開門。水軍頭目領了將令而去,自家點了番兵一枝,開了接天關門,一直殺將下來。
這一殺下來,英風凜凜,殺氣騰騰,只說道南朝將官不是他的對手。哪曉得冤家路窄,剛一下關之時,早已撞着一個征西遊擊將軍劉天爵,領着一枝兵,橫着一匹馬,挺着一桿槍,看見三太子下來,喝聲道:「來者何人?早通名姓。」三太子狠聲道:「你這個蠻奴,豈可不認得我是三太子?」一雙合扇刀飛舞而來。劉游擊把馬望東一帶,露一個空。三太子來得凶,早已一馬跑向前去,撲一個空。劉游擊卻挺起槍,斜曳裡一戳。三太子大怒,罵說道:「蠻奴敢如此詭詐,閃我一個空。」劉游擊心裡想道:「此人匹夫之勇,不可與他爭鋒。且待我耍他一耍,教他進不得戰,退不得寧。」三太子不曉得劉游擊安排巧計,牢籠着他,一任的舞刀廝殺。殺得狠,讓他——個空,殺得慢,又挺他一槍。一來一往,一沖一撞,不覺日已西斜。三太子急得只是暴跳,眉頭一蹙,計上心來,說道:「天色已晚,豈可放鬆了他?」悄悄的取出張弓,搭上火箭,照頭一箭過來。劉游擊看見,笑了一笑,說道:「你這個番狗奴,我曉得你只是這一箭。你這個箭,敢在我面前賣弄麼?」舉起槍來,往東一撥,就撥在東邊地上。把東邊地上的草,燒一個精光。三太子說道:「你是甚麼人,敢撥我的箭!」照頭又是一箭過來。劉游擊說道:「今番西邊地上的草,合該燒着也。」舉起槍來,往西一撥,就撥在西邊地上。把西邊地上的草,燒一個精光。三太子看見兩箭落空,心上有些吃力,連忙的飛過第三箭來。劉游擊也激得怒從心上起,一槍把枝箭打個倒栽蔥,栽到三太子自家懷裡去。三太子險些兒自燒自,只得手快,早撇過一邊,才落得個乾淨。三太子不得手,沒興而返。
到了明日,又下關來,說道:「昨日的箭分明去得好,只是發遲了些,故此天晚未得成功。今日不管他是個甚麼人,劈頭就還他一箭。」恰好的又撞着征西遊擊大將軍黃懷德。他果真的不管甚麼高與低,劈頭就是一箭。黃游擊曉得他的箭有些厲害,連忙的扭轉身子來閃他一空。閃他一空還不至緊,即時還他一箭。三太子只在算計射別人,卻不曾算計別人射自己。哪裡曉得這一箭,正中着他的左邊肩頭!你想一個肩頭帶了一枝箭,疼不疼?連這半邊的身都是酸麻的。三太子沒奈何,負痛而去。一連坐在牛皮帳裡,坐了兩三日不曾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