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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時領了馬步精兵三千,前去接天關紮下寨,安了營。早有巡邏的小番報上關去。關上又有一等巡邏的番官報上番王。番王心上有些懼怯,即忙宣進西海蛟來,商議退兵之策。西海蛟未及開口,先有番王第三個太子,長身黑臉,傴眼兜腮。自小兒有些膂力,長大來習學些拳棒。漸漸的武事熟嫻,又兼有些謀略。能使一口合扇刀,能飛三枝流火箭。上陣廝殺之時,儼然像個游龍盤繞之狀,故此名字叫做盤龍三太子,西洋各國倒是有些懼怯於他,叫上一聲,聞名抖戰;走一下過,見影奔逃。年方一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之時。就跪着稟道:「南兵遠來,得勝驕縱,眼底無人,自謂我國唾手可得。其實兵驕者敗,欺敵者亡。他先有敗亡之機,望父王一切軍務,俱付西總兵裁處,自有妙計。孩兒雖然不才,願協力同去,萬望父王寬心!」番王道:「若是西總兵肯一力擔當,閫以外將軍制之,寡人豈敢中撓?」西海蛟說道:「養軍千日,用在一朝。君令臣共理也,怎麼說個肯不肯的話?又且南兵遠來,久戰疲敝,誠不足懼!但憑小臣胸中的本領,但憑小臣手裡的兵器,若不把這些蠻子們殺得片甲不歸,誓不回朝!伏望我王鑒察!」
番王看見三太子一段英勇,已自有三分之喜,卻又聽見西海蛟一席玄談,這個喜就有十分了,說道:「天生下你兩個人來,扶助我的社稷,吾復何憂?但須早奏捷音,慰我懸望。」即時取過一副鑲金的鞍馬鎧甲來,賜與西海蛟,解下自己身上的金佩來,賜與三太子。二人拜謝,飲酒三杯,各綽兵器上馬。三太子對西海蛟說道:「『兵之情貴速,兵之機貴密』。我和你兩枝兵,不可連成一路。」西海蛟道:「怎麼不可連成一路?」三太子道:「若只是連成一路,南兵得以悉力抵敵,勝敗未可知也。」西海蛟道:「不成一路,卻待怎麼?」三太子道:「我和你本是兩枝兵,還分做兩路。你領一枝軍馬先去,遇著南兵,便要與他廝殺。我領一枝軍馬隨後策應你們,等待南兵和你們廝殺之時,我抄出其後。你抗其吭,我扼其背,南兵腹背受敵,其勢一定抵擋不來,怕他不輸?」這一段就見三太子有些謀略。西海蛟道:「妙計,妙計!學生先行,恕僭了。」西海蛟先行,三太子隨後。各自下關,各自下寨。待到明日天早,南陣上三通鼓響,擁出一員大將來,身長八尺有餘,兩肩山聳,面如重棗,一部虎鬚,果然好一個水軍大都督陳堂。陳都督起頭一看,只見番陣上吹得海螺一聲響,打得鼉鼓三聲,早已閃出一員番將來,身高一丈,頭大如鬥,金睛紅髮,相貌猙獰,坐下一匹黃彪馬,手裡拿着一樣兵器,上半節有三尺圍圓,下半節有鬥來粗細,長有二丈來長,重有三百斤,原來是一根鐵梨木粗粗糙糙的方梁,名字就叫做方天梁。陳堂看見他生得有些古怪,劈頭就喝上他一聲:「唗!你是甚麼人,敢下關抵敵?」番將張開口來吆喝一聲。這一聲盡像個雷公霹靂,說道:「吾乃西洋金眼國親王駕下總兵官西海蛟是也。你是何人?」陳都督道:「你沒有耳朵,也有鼻子,豈不聞我是大明國征西水軍大都督陳爺?」西海蛟說道:「你是大明國,我是金眼國。我與你素不相干,焉敢領兵侵犯我的疆界!」陳都督道:「我無事不到你國來。因我大明國太祖高皇帝驅逐胡元,愛猷過海,卻被他白象馱了我們的傳國玉璽,以至西洋。我等特來取這個玉璽,兼取你們的降表降書,正令你們歸我王化,不終於披髮左衽。你可曉得麼?」西海蛟大怒,罵道:「你休得在這裡胡講!你若要我的降表降書,須則是海枯石爛。你且看我手裡拿着是個甚麼東西?相煩你就問他一聲,問他肯不肯麼?」陳都督也自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罵說道:「番狗奴!你有個甚麼武藝?你是個甚麼兵器?敢在我跟前來誇口。」掣過丈八蛇矛來,照頭就是一戳。西海蛟急忙舉起方天梁,急架相迎。一來一往,一上一下,殺做一堆,砍做一處。
西海蛟兵器雖重,重了就獃,到底使得不活套。陳都督蛇矛雖小,小的就乘,終久使得靈變。你看陳都督人又精神,蛇矛又神出鬼沒,雨點一般相似。一上手就殺到百十餘合。兩家子卻敵一個住,不分勝負。陳都督心裡想道:「這番狗奴盡有些本領,急忙裡不得贏他。莫若賣個破碇,耍他一耍。」心裡籌度已定,手裡把個丈八蛇矛,虛晃了一晃,拍馬望本陣而逃。西海蛟只說是真,放開馬趕將下來。趕得看看將近,陳都督掣過一枝神標,扭轉身子,照直標將過去。原來西海蛟又有些靈性,也在提防陳都督的暗箭暗槍。只看見是枝標,他急忙裡取出水磨鞭來,一聲響,把枝標早已打落在地上。陳都督看見,吃了一驚,說道:「這賊奴這等眼快手疾,好生怕人!」連忙的取出那兩枝標來,一齊放將去。那兩枝標就齊奔着西海蛟的頂陽骨上。西海蛟看見兩枝標,不慌不忙,扭轉身子來,一手舉鞭,一手舉梁,賣弄他平生的本領。只一聲響,兩枝標又齊齊的落在地上。陳都督就嚇得面如土色,說道:「我這神標,不知取了多少上將之頭。假饒他是個能者,也只好招架得我一枝,再沒有個三枝落空之理!哪曉得反被這廝把我的都打落在地上。」一時怒發如雷,舉起丈八神矛來,直取番將。番將又是方天梁往來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