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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明日,藍旗官報紅蓮宮主討戰。國師戴一頂舊舊的,毗盧帽,着一件舊舊的爛袈裟,一手鉢盂,一手錫杖,一個兒逐步的搖也搖,搖近前去。紅蓮宮主曉得南朝的長老有偌大的神通,他也不敢怠慢,問說道:「來者莫非是金碧峰長老?長老,你既是一個出家人,豈不知佛門中三規五戒?怎麼今日跟隨着這些造孽中生,墮落這多孽障?」國師道:「宮主在上,非是貧僧出家人肯墮孽障。只因我萬歲爺要跟尋玉璽,故此奉命而來。」宮主道:「玉璽不在小國,你何故苦苦加兵?」國師道:「既是玉璽不在,須得一封降書降表,倒換一張通關牒文,日後才好回話。」宮主就有些不快活,說道:「長老差矣!小國自來不曾通往你大國,怎麼逼勒我要降書降表?你莫怪我說,有我在一日,你這些船難過一日。」國師道:「阿彌善哉!我這寶船上有戰將千員,雄兵百萬,豈可就不得過去。」紅蓮宮主說道:「你也把這大話來謊我。我連日出陣,我連日生擒你大將,只走得一個黑臉賊。雖然走了這一次,終久是個瓮裡鱉,船裡針,走到哪裡去?」國師道:「阿彌陀佛!我南朝的大將,倒也有些難拿哩!」紅蓮宮主大怒,喝聲道:「唗!莫說是你大將難拿,就要拿你這個和尚,何難之有!」國師道:「也有些難處!」紅蓮宮主把馬一夾,提起刀來,就要照頭一下。國師不慌不忙,把個九環錫杖到地上一畫。只見宮主的馬,望後就退走了幾十丈之遠,打死也不上前去。
宮主心裡想道:「這和尚是有些本領,連我的馬也怕他。」卻又取出那九斤四兩重的銅錘來,照國師頭上一錘。這一錘正中在老爺的頂陽骨上,早已打得金光直上,紫霧斜飛。那金光直上,就結成一朵千葉的寶蓮,把個銅錘托起在半天雲裡,動也不動。宮主道:「好厲害也!」連忙的取出一口喪門劍來,望空一撇,直取國師的首級。國師不慌不忙,把個手指頭兒一指,那口劍就化做一個紅紅綠綠的蝴蝶兒,迎風飛了。宮主道:「這和尚好厲害,連我的兵器都去了,我豈肯與他甘休!」取過一壺百發百中的九枝箭來,一齊照着國師的身上,豁喇喇一響,都中在國師身上。國師把個袈裟兒抖一抖,那九枝箭都掉將下來。宮主道:「那些爛袈裟有個射不穿之理,好厲害!」連忙的取出寶貝來,望空一撇,只見金光萬道,紫霧千條。國師慢慢的把個鉢盂也一撇,只指望收他的寶貝來。原來他的寶貝也厲害,就把個鉢盂托在半天之上。國師收下鉢盂來,宮主收下寶貝去。國師心裡想道:「這是個甚麼寶貝?卻不曉得它的根苗,怎麼好處?」一聲唸佛,計上心來:「且把個四大色身閃一閃,閃他家去坐下,待我細細的查他一番,看是怎麼?」想猶未了,那宮主又把個寶貝飛來。國師閃一個空,應聲而倒,三魂渺渺歸陰府,七魄茫茫入九泉。那宮主看見個打死了國師,歡天喜地,只是不敢過來取他首級,躍馬而歸。歸見國王,告訴道:「殺敗了南朝道士還不至緊,今日又打死了南朝僧家,得了全勝。不日之間,掃盡了那些寶船,拿盡了那些將帥,我國家苞桑磐石,永保無虞。」女王道:「多虧了孩兒這一番保國之功。」安排筵宴,大賞三軍。一連就是三五日。
卻說國師閃了宮主回去,慢慢的又收拾起四大色身,歸到寶船之上,見了元帥,告訴元帥這一段利害。元帥道:「怎麼處他?」國師道:「容貧僧去查他一查,再作區處。」元帥道:「他明日又來討戰,教那個擋他?」國師道:「是我閃了他一閃,他一連有三五日不來。」元帥道:「既如此,就是有緣。」國師老爺歸到千葉蓮台之上,叫過非幻禪師來,問他道:「你如今五囤之中,還是哪一囤快些?」非幻道:「還是水囤快些。」老爺道:「你今夜囤進女兒國紅蓮宮主的宮裡,看他身上是個甚麼寶貝?看他寶貝放在哪裡?得下手處,就下手一番;不得下手,你逕自回來。」非幻道:「徒弟就去。」非幻禪師盤着雙膝,坐在禪床上。老爺吩咐取過一碗淨水來,放在禪床之下。非幻禪師早已過了白雲關,進了女兒國,滿宮殿裡面耍了一周,卻來到紅蓮宮主的宮裡。只見紅蓮宮主懷裡金光紫氣,五色成文,卻不看見是個甚麼。非幻心裡想道:「這個寶貝,除非到晚上睡時,才得他的到手。」到了日西,到了黃昏時候,到了一更多天,紅蓮宮主淨了手,燒了香,脫下了衣服,去上眠床。非幻伺伺候候,只見胸脯前一個紫錦袋兒。非幻道:「這個袋兒卻是它了。」只見他又不取下來,帶著在眠床之上,怎麼好?又想道:「除非是他睡着了,才下手得他。」看看的到了三更上下,仔細聽上一聽,那宮主睡得着,只聽見一片呼呼的鼾響。非幻道:「正是這時候了。」輕輕的伸起手來,把個袋兒摸一摸,只見那紅蓮宮主撲地一聲響。現出三個頭,六個臂,臉如潑血,發似硃砂,一根降魔杵拿定在手裡,擺也擺的。嚇得非幻禪師魂不附體,一個筋斗翻將過來。原來那錦袋兒裡面,卻是個佛門中頭一件的寶貝,常有護法諸天守着,故此驚動了他,就有三頭六臂,狠將起來。非幻禪師吃了一嚇,歸到千葉蓮台之上,見了國師。國師道:「是個甚麼寶貝兒?」非幻禪師卻把個錦袋兒的始末緣故,細說了一遍。國師道:「似此說來,是我佛門中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