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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南船上王爺升帳,聚集大小將官,說道:「元帥老爺一去了兩日,杳無音信。帳下諸將,誰敢領兵前去打探一番?」道猶未了,只見右先鋒劉蔭拱着一個回子鼻,睜着一雙銅鈴眼,說道:「末將不才,願領兵前去打探。」王爺道:「點齊五十名先鋒,跟着劉先鋒前去。」劉先鋒拖一桿雁翎刀,騎一匹五明馬,飛身而去。正行之間,遠遠望見一座大橋:
隱隱長虹駕碧天,不雲不雨弄晴煙。
兩邊細列相如柱,把筆含情又幾年。
及至行到橋上,果是好一座大橋。兩邊欄杆上,都是細磨的耍孩兒。劉先鋒勒住了馬,看了一會。眾軍士也看了一會。卻又橋底下有一泓清水:
一帶縈迴一色新,碧琉璃滑淨無塵。
個中清澈無窮趣,孺子應歌用濯人。
劉先鋒望橋下看一看,眾軍士也望橋下看一看。剛剛看得一看,眾軍士一齊吆喝起來。你也吆喝道:「肚裡痛。」我也吆喝道:「絞腸痧。」吆喝了一會,眾軍士一聲響,都跌翻在橋上,你又滾上,我又滾下。眾人滾了一會還不至緊,連劉先鋒也肚裡疼起來,也滾下馬來,掙紮了一會,說道:「我曉得了,這是西番瘴氣,故此厲害。這橋下的水好,一則是清,二則是長流的。」內中有個軍士說道:「水又怕有毒。」劉先鋒說道:「你各人取出柳瓢來,有毒就看見。」眾人說道:「是。」一齊兒步打步的捱下橋去。各人吃了一瓢水,卻又捱上橋來,也論不得個尊卑,也敘不得個首從,大家坐在地上。坐了一會,只指望肚子裡止了疼,前去打探消息。哪曉得坐一會,肚子大一會;坐一刻,肚子大一刻。初然間還是個砂鍋兒,漸漸的就有巴鬥來大,縱要走也走不動了。
正在沒奈何處,只聽得鼓響叮通,人聲嘈雜。劉先鋒連一干軍士,都只說是女人國有個甚麼將官來了,走上橋來,恰好是自家的軍士。原來王爺是個細密,先前差下了劉先鋒,即時又差下張狼牙棒,前後接應。故此走上橋來,恰好是自家軍士。張狼牙看見這等一個模樣,吃了一驚。劉先鋒卻把個前緣後故,細說了一遍。張狼牙看見不是頭勢,只得攙的攙,架的架,大家顧弄得轉來。王爺聽見,說道:「這是他自不小心,種了毒在肚子裡。」叫過夜不收來,吩咐他去把橋上橋下的事故,細問土民一番,限即時回話。
夜不收去了好一會不來。張狼牙急性起來,一人一騎,跑走如飛,早已撞遇著一個挑野菜的女百姓。他伸起手來一抓,回馬就到中軍帳下。那女百姓看見個王爺,嚇得抖衣而戰。王爺說道:「你不要驚恐,我這裡有事問你。你那路頭上的大橋,叫做甚麼橋?」女百姓道:「叫做影身橋。」王爺道:「怎麼叫做影身橋?」女百姓道:「我這國中都是女身,不能生長。每年到八月十五日,上自天子,下至庶人,都到這個橋上來照。依尊卑大小,站在橋上,照着橋下的影兒,就都有娠。故此叫做影身橋。」王爺道:「那橋底下的河,叫做甚麼河?」女百姓道:「叫做子母河。」王爺道:「甚麼叫做子母河?」女百姓道:「我這國中凡有娠孕的,子不得離母,就到這橋下來,吃一瓢水,不出旬日之間,子母兩分。故此叫做子母河。」劉先鋒聽見這等的話,吃了一驚,心裡想道:「我今番卻是個將男作女了。」眾軍士聽見這等的話,也都吃了一驚,都說道:「我們今番不怕我鐵鑄的韸了。」王爺又問那女百姓,說道:「這水可有毒麼?」女百姓道:「並沒有毒,只是會催生。」王爺道:「可曾有人錯吃了的?」女百姓道:「似孕非孕,就錯吃了它。」王爺道:「錯吃了它,把甚麼去解?」女百姓道:「此去百里之外,有一座山,叫做骷髏山。山上有一個洞,叫做頂陽洞。洞裡有一口井,叫做聖母泉。錯吃了水的,吃下聖母泉,就解了。」王爺道:「這聖母泉可容易取得麼?」女百姓道:「是我本國之人,無有取不得的。只怕你遠方人氏,還有些難。」王爺道:「怎麼有些難?」女百姓道:「這如今洞裡有三個宮主娘娘住在裡面,第一個是金頭宮主,第二個是銀頭宮主,第三個是銅頭宮主。你們又是遠方,又是男子,只怕他不肯放你進去,故此有些難。」女百姓受了重賞而去。王爺傳下將令:「那一員將官敢領兵前去,取將聖母泉來?」道猶未了,只見馬公公說道:「鄭元帥尚且親入虎穴,咱學生不才,願領一枝人馬前去,取將聖母泉來。」王爺道:「既然老公公願去,眾軍人有幸。須還得一員將官護衛着老公公前去。哪一員將官肯去?」道猶未了,只見武狀元唐英說道:「馬公公前去,末將不才,願領兵護衛。」王爺道:「那洞裡有三個宮主,須再得一員將官通同護衛,才為穩便。」
不知是哪一員將官肯去,且聽下回分解。
第47回 馬太監征頂陽洞 唐狀元配黃鳳仙
詩曰:
王母丁年跨鶴去,山鷄晝鳴宮中樹。
聖泉泱泱出宮流,宮使年年修玉樓。
番兵去盡無射獵,日西麋鹿登城頭。
天馬西下水子母,願借勺餘解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