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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還是那一個小道童,身長三尺,發跡齊眉,手裡拽着一桿長槍,口裡叫道:「南朝哪一員強將,敢來與俺廝殺?」金天雷一時怒發,從左角上雪片的任君鎲划上前去。黃棟良從右角上雨點的疾雷錘打上前去。一個劃將去,一個打將去。自古道:「好漢不敵倆。」莫說個無底洞會得支持,口裡連聲叫道:「師父救命哩!師父救命哩!」立地時節,就長出三個頭,四個臂,就長成三丈多長,就長成硃砂染的頭髮,就長成靛染的臉子。金天雷吆喝道:「黃指揮,哪管他三頭四臂,我和你只是劃他娘!」黃棟良叫金指揮道:「哪管他甚麼青臉獠牙,我和你只是打他娘!」一個劃,一個打,打得個藍面鬼沒處安身。藍面鬼走過左,左邊劃得凶;藍面鬼走過右,右邊打得凶。只當兩個鍾馗攢着一個小鬼。羊角道德真君看見,吃了一驚,心裡想道:「南朝將勇兵強,不當小可,我今番差起了這個主意。」姜金定站在真君身旁,說道:「師父快救師弟哩!」好個真君,拿過水火花籃兒,取出一件寶貝,念動真言,宣動密咒,把個寶貝望空一撇,只見滿天飛的都是些明晃晃的鋼刀。那一天的飛刀掉下來,也不計其數。虧殺了南朝兩員大將,一個任君鎲,一個疾雷錘,把那飛刀就打做個: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羊角道德真君只是口裡打嘖嘖,沒奈何,收了飛刀,接了藍面鬼。
南朝二將策馬而回。只是兩個馬帶了些傷,一個傷了後腿,一個傷了尾巴。藍旗官報上中軍寶帳,總兵老爺大喜,說道:「威武不能屈,這才是個將官的道理。」道猶未了,那三尺長的小道童又來討戰,口裡不知高、不知低的說道,要生擒道士,要活捉和尚—。總兵老爺說道:「須得天師,才有個結束還他。」即時請到天師。天師道:「這小道童兒是個甚麼來歷?」總兵老爺道:「前日之時,多蒙天師道力退了妖婢姜金定。這如今又是姜金定請到甚麼羊角山羊角洞羊角道德真君。這真君原是姜金定甚麼師父,神通廣大,變化無窮,先着這個小道童做個前部先鋒,會弄三頭四臂,青面獠牙,唬嚇人取勝。先前千戶沙彥章被他捉去,後來金指揮、黃指揮兩人出馬,已自有個贏手,又被羊角真君滿天的飛刀遮頭撲面,以此上無將不能取勝。如今小道童又來討戰,坐名要天師對陣,故此冒瀆尊顏,請憑示下。」天師道:「此等妖道,何足為奇,貧道家傳自漢朝到于今日,歷過多少朝令,見過多少法師,莫說頂冠束帶的,就是三歲娃花兒,也曉得神通,也曉得變化。莫說受生為人的,就是鷄、豚、鵝、鴨,也會通神,也會變化。」總兵老爺道:「似此說來,絶妙,絶妙!須煩天師一行。」天師道:「貧道就行。」即時出馬,左右列着兩桿飛龍旗,左邊是二十四名樂舞生細吹細打,右邊是二十四名道士仗劍捧符。中間一面坐纛,坐纛上寫着「江西龍虎山引化真人張天師」十二個大字。門旗隱隱,一個天師坐著一匹青鬃馬。
卻說那個小道童兒看見一簇人馬,擂鼓搖旗,就要廝殺,也不管他是個甚麼人,掣過那一桿火尖槍,劈胸就是一槍。天師一袖拂開了槍,一手舉起七星寶劍,望空一掀,主意來取道童的首級。哪曉得羊角道德真君閃在半空中雲頭裡面,把個寶劍接住了。天師看了半日,不見個七星寶劍下來。只見那個小道童現出三頭四臂,三丈金身,朱紅頭髮,青臉獠牙。三個頭就是三張口,口口說道要捉天師。四隻手就是四桿槍,槍槍來奔天師。天師倒也好笑,沒奈何,只得跨上草龍,騰空而起。騰空而起不至緊,卻又劈頭撞着羊角道德真君。真君高叫道:「哪裡走!」天師道:「你是個甚麼人,敢來攔我的去路?」真君看見天師來得凶,卻不敢輕易,連忙的拿過水火花籃兒,取出一個寶貝來。這寶貝不是小可的,卻是軒轅黃帝頭上一個頂陽骨,團團圓圓,如鏡子之狀。他卻是一股太陽真精,聚而不散,背後有五嶽四瀆,面上有社稷山川,明照萬里,即如皓月當空。憑你是人、是鬼、是神仙,舉起來一照,即時現出本形。凡是呼風喚雨,駕霧騰雲,見之即止。凡是驅神遣將,五囤三推,見之即退。任是移星轉鬥擎天手,也要做個蠓懵痴獃渾沌人。這寶貝名字叫個軒轅鏡,羊角道德真君取出這個鏡來一照,天師沒奈何,也自現了本相,連人連草龍都掉將下來。下面又撞着姜金定日月雙刀,藍面鬼火槍三桿,天師看見倒也好笑,沒奈何只得丟下一根束髮玉簪兒來。那簪兒颼地一聲響,化成一條白龍,馱着天師下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