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卻說太仆寺領了買馬的旨意,遍尋天下名馬,不旬日之間,馬已齊備了。這個馬卻不是等閒的馬,儘是些飛龍、赤兔、駿、驊騮、紫燕、驌騙、嚙膝、耳俞 暉、麒麟、山子、白蟻、絶塵、浮雲、赤電、絶群、逸驃、馬錄驪、龍子、麟駒、騰霜驄、皎雪驄、凝露驄、照影驄、懸光驄、決波馬俞、飛霞驃、發電赤、奔虹赤、流金馬、照夜白、一丈烏、五花虯、望雲騅、忽雷馬交、捲毛騶、獅子花、玉驌、紅赤撥、紫叱撥、金叱撥;就是毛片,也不是等閒的毛片,都是些布汗、論聖、虎喇、合裡、烏赭、啞兒爺、屈良、蘇盧、棗騮、海騮、慄色、燕色、兔黃、真白、玉面、銀鬃、香膊、青花;就是馬廄,也不是等閒的馬廄,都是些飛虎、翔麟、吉良、龍馬某、騶馬余、駃騠、馬宛鸞、六群、天花、鳳苑、荒豢、奔星、內駒、外駒、左飛、右飛、左方、右方、東南內、西南內。這個太仆寺馬匹齊集,只是伺候旨意發落。有一闋《天馬歌》為證,詩曰:
漢水揚波洗龍骨,房星墮地天馬出。
四蹄蹀躞若流星,兩耳尖流如削竹。
天閒十二連青雲,生長出入黃金門。
鼓鬃振尾恣偃仰,食粟何以酬主恩。
豈堪碌碌同凡馬,長鳴噴沫奚官怕。
入為君王駕鼓車,出為將軍靜邊野。
將軍與爾同死生,要令四海無戰爭,
千古萬古歌太平!
太仆寺復了買馬的旨意鞍山。奉聖旨:「該本衙門牧養,俟征西之日發落。」明日萬歲爺升殿,百官進朝,淨鞭三下響,文武兩班齊,一道聖旨,竟往長干寺宣國師進朝。
卻說金碧峰在長干寺裡領着非幻徒弟、雲谷徒孫,更有本寺飲定上人、古瞻上人、廣宣上人、靈聰上人、元敘上人,講經說法,正果朝元。忽聞得聖旨召,你看他:頭戴着瓢兒帽,身穿著染色衣,一手鉢盂,一手禪杖,大搖大擺,擺上金鑾殿來。萬歲爺看見碧峰長老遠來,忙傳聖諭,着令當駕的官看下綉墩賜坐。長老見了萬歲,打個問訊,把個手兒拱一拱。聖上道:「不見國師,又經旬日。」長老道:「貧僧知得上位連日有事,選將練師,招軍買馬,故此不敢擅自進朝,恐妨軍國重務。」聖上道:「但說起個選將練師,我心上就有許多不寬快處。」長老道:「為何有許多不寬快處?」聖上道:「枉了我朝中有九公、十八侯、三十六伯,都是位居一品,祿享千鐘,績紀旂常,盟垂帶礪,一個個貪生怕死,不肯征進西洋。」長老道:「怎見得不肯征進西洋?」聖上道:「是我前日當朝廷之上,取了幾顆四十八兩重的坐龍金印,並沒有一個公、侯、伯肯出班掛印征西。」長老道:「這正使合該是司禮監太監,協同合該是兵部尚書。」聖上道:「國師是何高見?」長老道:「貧僧夜觀乾象,只見帥星入鬥口,光射尚書垣。」聖上道:「欽天監也曾說來,但不知這鬥口可是三寶太監麼?」長老道:「是誰保舉三寶太監來?」聖上道:「是劉誠意保舉的。」長老道:「欽天監該連升他三級,劉誠意該進爵公侯。」聖上道:「怎見得欽天監該連升他三級,劉誠意該進爵公侯?」長老道:「欽天監陰陽有準,劉誠意天地無私。」聖上道:「欽天監陰陽有準,這個是了。怎見得劉誠意天地無私?」長老道:「滿朝文武百官,俱征不得西洋,止有三寶太監下得西洋,徵得番,這是個天造地設的。劉誠意直言保舉,卻不是個天地無私?」聖上道:「怎見得三寶太監下得海,徵得番?」長老道:「三寶太監不是凡胎,卻是上界天河裡一個蝦蟆精轉世。他的性兒不愛高山,不愛旱路,見了水便是他的家所,故此下得海,徵得番。」聖上道:「怎麼兵部尚書去得?」長老道:「兵部尚書也不是個凡胎,卻是上界白虎星臨凡。有了這個虎將鎮壓軍門,方纔個斬將搴旗,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