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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不知這個侍郎老爹尋着那個和尚,還是怎麼樣兒作興他,不知那個和尚得了這個侍郎老爹作興,還是怎麼樣兒顯聖,且聽下回分解。
第13回 張天師壇依金殿 金碧峰水淹天門
詩曰:
你是僧家我道家,道家丹鼎煮煙霞。
眉藏火電非閒說,手種金蓮不自誇。
三尺太阿為活計,半肩符水是生涯。
幾回遠出遊三島,獨自歸來只月華。
這一首詩也是說道家要勝僧家之意。
卻說陳侍郎各處去找和尚,忽有一個年家用手一指,說道:「那玉闌桿下不是個和尚麼?」這個和尚叫做個「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陳侍郎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和尚站在玉闌桿下,自由自在,不覺不知。好個陳侍郎,走近前去,舉起牙笏,把個長老的背脊上輕輕的點了一點。長老道:「甚麼人?」侍郎道:「你也幹出你的勾當來也。」長老道:「叫我幹出哪一件來?」侍郎道:「士農工商,各執一業。你們既與天師賭勝,也像個賭勝的才好哩!」長老道:「怎麼像個賭勝的?」侍郎道:「天師立了許大的壇場,站在壇上披着發,仗着劍,踏着罡,步着鬥,捻着訣,唸著咒,這早晚天昏地黑,他的神將料應是下來了也。你也須立個甚麼法場,書個甚麼符驗,念個甚麼咒語,遮攔着他的天神不降壇場,卻才有個贏手。」長老道:「天師有人答應,會立壇場 ;我貧僧沒人答應,不會立壇場。道士會捻訣,我僧家不會捻訣。道士會唸咒,我僧家不會唸咒。」侍郎道:「普庵咒極能闢邪,你可念些。」長老道:「普庵咒梵語重疊,貧僧不曾學得。」侍郎道:「既不唸咒,只誦你家的經典罷。」長老道:「連經也不會誦。」侍郎道:「《心經》又明白,又簡易,這是好念的。」長老道:「若是《心經》,在幼年還唸得一半,到如今就是懸本也念不清了。」侍郎道:「你還是自幼兒出家,你還是半路上出家?」長老道:「我是自幼兒出家的。」侍郎道:「怎麼不從個師父?」長老道:「我也拜過好幾個名師來。」侍郎大笑說道:「再不拜過名師,還不知怎麼樣的。」長老看見這個官長有許多的作興他,他把個慧眼瞧他一瞧,原來這個人已經五世為男子,到了七世就是地仙。長老心裡想道:「待我點他點兒。」說道:「你愁我不會唸經,我有兩句話兒告訴你,你可聽我。」侍郎道:「學生也在門裡,怎麼不聽?」長老道:「你可記得: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上用工夫。若將紙上尋門路,筆尖點沒了洞庭湖。」侍郎大驚失色,說道:「你賭了勝,待我來拜你為師。」長老道:「你果是在門之人。」
侍郎道:「這早晚天愁地暗,眾天將只在目下降壇,你若是輸了,佛門也不好看相。」長老道:「你甚麼要緊,這待替我着急?」侍郎道:「我倒為你,你自家越加不理着。這是甚麼時候?這如今正在天翻地覆,鬼哭神愁,你要些甚麼東西,怎麼再不開口?」長老道:「你問得緊,我說了罷。」侍郎道:「是個甚麼?」長老道:「待我先尋個物件去取來。」侍郎道:「要尋個物件,或是各牙行去支取,或是官府家去借辦,或是朝廷裡面去請旨,快當些說罷。」長老道:「這個都不潔淨,莫若還是我自家的罷。」侍郎道:「也快當些取出來。」長老把隻手到袖兒裡面左掏右掏,又問說道:「你高遷的衙門是文是武,還是哪裡管事?」那陳侍郎心裡吃緊,咬得牙齒咯咯兒響,卻又撞遇著這個和尚,就是個綿花團兒,再也抽扯不斷,急得他放出聲來說道:「你管我甚麼高遷,且拿出你的傢伙來也。」長老左掏右掏,左摸右摸,摸出一個鉢盂來。陳侍郎說道:「你這個師父,原來越發是個礙口飾羞的,這早晚還沒有用齋哩?」長老道:「不是用齋。」侍郎道:「既不是用齋,卻用些甚麼?」長老道:「要些水兒。」侍郎道:「要些水兒就費了這許多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