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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名秀士不看此牌猶可,看了此牌,驚出一身冷汗。齊聲道:「我等進取功名,卻累及父師,如何是好?」惟有竇建柱,字忠,其情性剛愎,怒氣衝冠,伸手向柱上將虎頭牌取下來,向石上一擊,打得粉碎,口中大罵:「不受人抬舉的狗官!冒昧申詳,妒賢慢士,有失朝廷重意。我等一齊向武昌節度使衙門,代父師伸冤。」不住的千狗官、萬狗官,竟罵上堂來。跟着他看的百姓,蜂擁而入。竇忠一發罵得高興,站在公堂之上,叫聲:「眾位休得喧嘩,聽我說個明白。西陵縣所薦孝廉,第一名朱若虛,二名李逢吉,皆是先帝征名數次,他二人因親老多病,不肯應詔。這狗頭王玖,道西陵縣冒進虛士,難道前任官長也是冒進虛士,先皇帝也是冒取虛士?我等權且出氣,再到上司與父師伸冤。」那看的百姓,因知府平日貪酷兩全,一個個公報私仇,大家罵個不止。
卻說這知府有個異父兄長王碔,是他母親先在人家為妾生的。後來夫死家貧,母子無靠,出嫁于王氏,才生王玖。王玖出任黃州,他兄長也隨母到任,衙內衙外,皆以大老爺稱之。今日見兄弟詳了楊知縣,遇竇忠這般大罵,他卻帶著家丁出來廝打。見公怒齊發,不敢動手,獃獃的望了一會。又見竇忠濃眉大眼,鼻直口方,聲如銅鐘,錦幅花袍,腰金佩玉,十分華麗,站在公堂之上,尊嚴若神。又見他兩個家童侍在身傍,眉清目秀,俊俏端莊,雅緻不凡,王碔暗暗稱奇。勢利眼看勢利眼,熱腸人觀熱腸人。王碔輕輕附家丁之耳,說了幾句言語,那家丁點頭會意,走進公堂旁邊,向青衣小童拱手道:「請問你家老爺尊姓大名?」青衣回道:「這是我家三老爺,是西陵城西竇府,名建柱。我家大老爺名建德,現任河南開封府節度使;我家二老爺,現居太子少保、吏部左侍郎;鎮守山西太原府唐國公李淵,是我家老爺姊丈。今日府太爺目不識丁,我家老爺還要詣闕叩閽,奏稱王知府輕典傲賢,不體朝廷重意,要把這狗官斬首方休。」兩個家丁聽了此言,走至王碔面前,把舌一伸,將上項言語一一說明。正是迅雷不及掩耳,嚇得王大老爺毛骨悚然,急進內室,向王玖說道:「你性情急躁,惹下禍來,吾不知爾之死所也。」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說了一遍。王玖大怒道:「這狗才,咆哮公堂,辱罵官長,我把知府不做,就與他拼了罷。」說罷,向外就跑。眾幕賓一齊上前相勸,王知府進內室去了,王碔也隨着進去。
王玖對王碔低聲道:「此事非曹師爺不可,我私去見也.他必有開解之處。」遂坐個小轎,開了後門,至關王廟,見了曹師爺,下了一禮,分賓主而坐。便說道:「曹師爺知今日府中之事否?」曹師爺道:「黃州城內,老少人等,互相傳說,因而知之。人言竇忠是個世家,京都必有內援,此事只宜和,不宜結。」王知府道:「小弟特來求教,望師爺指示。」曹師爺道:「老爺府中幕友甚多,小弟何足掛齒?」知府道:「他們只曉得刑名錢谷,決不疑,定大患,非我師不可!」曹師爺低頭不語。原來曹師爺與眾幕友不睦,個個在王知府面前挫他短處,知府耳軟,就疏慢了他,因此辭館而出,欲回漢陽原籍。知府見他低頭不語,只得下他一全禮。曹師爺扶起道:「我所以低頭不語者,心有所思耳。王公今日申文是旱路,還是水路?」知府道:「是水路。」曹師爺道:「這個不難。尊駕急早回府,令兩個能幹衙役,乘着快劃,趕回文書,我自有道理,晚間弟必有佳音回報。」知府拱手稱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