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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聞之,豈無語之?苟如語之,價必增之。先生增之,乃自討之;你自增之,誰來管之。
但你飲之,即我飲之;飲既類之,增應同之。向你討之,必我討之;你既增之,我安免之?
苟亦增之,豈非累之?既要累之,你替與之。你不與之,他安肯之?既不肯之,必尋我之。
我縱辨之,他豈聽之?他不聽之,勢必閙之。倘閙急之,我惟跑之;跑之,跑之,看你怎麼了之!「唐、多二人聽了,惟有發笑。林之洋道:」你這幾個『之』字,儘是一派酸文,句句犯俺名字,把俺名字也弄酸了。隨你講去,俺也不懂。但俺口中位股酸氣。如何是好!“
桌上望了一望,只有兩碟青梅、齏菜。看罷,口內更覺發酸。因大聲叫道:「酒保!快把下酒多拿兩樣來!」酒保答應,又取四個碟子放在桌上:一碟鹽豆,一碟青豆,一碟豆芽,一
碟豆瓣。林之洋道:「這幾樣俺吃不慣,再添幾樣來。」酒保答應,又添四樣:一碟豆腐乾,一碟豆腐皮,一碟醬豆腐。一碟糟豆腐。林之洋道:「俺們並不吃素,為甚只管拿這素菜?還有甚麼,快去取來!」酒保陪笑道:「此數餚也,以先生視之,固不堪入目矣,然以敝地論之,雖王公之尊,其所享者亦不過如斯數樣耳。先生鄙之,無乃過乎?止此而已,豈有他哉!」多九公道:「下酒菜業已夠了,可有甚麼好酒?」酒保道:「是酒也,非一類也,而有三等之分焉:上等者,其味噥;次等者,其味淡;下等者,又其淡也。先生問之,得無喜其淡者乎?」唐敖道:「我們量窄,吃不慣噥的,你把淡的換一壺來。」酒保登時把酒換了。三人嘗了一嘗,雖覺微酸,還可吃得。林之洋道:「怪不得有人評論酒味,都說酸為上,苦次之。原來這話出在淑士國的。」只見外面走進一個老者,儒巾淡服,舉止大雅,也在樓下檢個座兒坐了。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古香齋 掃瞄校對
鏡花緣
第二十四回 唐探花酒樓聞善政 徐公子茶肆敘衷情
話說那個者者坐下道:「酒保:取半壺淡酒。一碟鹽豆來。」唐敖見他器宇不俗,向前拱手道:「老丈請了。請教上姓?」老者還禮道:「小弟姓儒。還未請教尊姓?」當時多、林二人也過來,彼此見禮,各通名姓,把來意說了。老者道:「原來三位都是天朝老先生,失敬,失敬!」唐敖道:「老丈既來飲酒,與其獨酌,何不屈尊過去,奉敬一杯,一同談談呢?」老者道:「雖承雅愛,但初次見面,如何就要叨擾!」多九公道:「也罷,我們『移樽就教』罷。」隨命酒保把酒菜取了過來。三人讓老者上坐,老者因是地主,再三不肯,分
賓主坐了。彼此敬了兩杯,吃些下酒之物。唐敖道:「請教老丈:貴處為何無論士農工商都是儒者打扮,並且官長也是如此?難道貴賤不分麼?」老者道:「敝處向例,自王公以至庶民,衣冠服制,雖皆一樣,但有布帛顏色之不同:其色以黃為尊,紅紫次之,藍又次之,青色為卑。至于農工商賈,亦穿儒服,因本國向有定例,凡庶民素未考試的,謂之『游民』。此等人身充賤役,不列四民之中,即有一二或以農工為業,人皆恥笑,以為游民亦掌大業,莫不遠而避之。因此本處人自幼莫不讀書。雖不能身穿藍衫,名列膠癢,只要博得一領青衫,戴個儒巾,得列名教之中,不在游民之內;從此讀書上進固妙,如或不能,或農或工,亦可各安事業了。」唐敖道:“招老丈之言,貴處庶民,莫不從考試出來。第舉國之大。
何能個個能文呢?「老者道:」考試之例,各有不同:或以通經,或以明史,或以詞賦,或以詩文,或以策論,或以書啟,或以樂律,或以音韻,或以刑法,或以歷算,或以書畫,或以醫卜。只要精通其一,皆可取得一頂頭巾、一領青杉。若要上進,卻非能文不可;至于藍衫,亦非能文不可得。所以敝處國主當日創業之始,曾于國門寫一對聯,下句是「要好兒孫必讀書『,就是勉人上進之意。」多九公道:「請教老丈:貴處各家門首所立金字匾額,想是其人賢聲素著,國主賜圖表彰,使人效法之意。內有一二黑匾,如』改過自新『之類,是何寓意?」老者道:「這是其人雖在名教中,偶然失于撿點,作了違法之事,並無大罪,事後國主命豎此匾,以為改過自新之意。此等人如再犯法,就要加等冶罪。倘痛改前非,眾善奉行,或鄉鄰代具公呈,或官長訪知其事,都可奏明,將匾除去,此後或另有善行,賢聲著于鄉黨,仍可啟奏,另豎金字匾額。至豎過金字匾額之人,如有違法,不但將匾除去,亦是加等治罪,即』《春秋》責備賢者‘之義。這總是國主勉人向善,諄諄勸戒之意。幸而讀書者甚多,書能變化氣質,遵著聖賢之教,那為非作歹的究竟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