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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之大,莫講不能立起,並且翻身還不能哩!‘說著閒話,回到船上。林之洋賣了兩樣貨物,並替唐敖賣了許多花盆,甚覺得利。郎舅兩個,不免又是一番痛飲。林之洋笑道:「俺看天下事只要湊巧:素日俺同妹夫飲酒存的空壇。還有向年舊壇,俺因棄了可惜,隨他撂在艙中,那知今日倒將這個出脫;前在小人國,也是無意賣了許多蠶繭。這兩樣都是並不值錢的,不想他們視如至寶,倒會獲利;俺帶的正經貨物,倒不得價。人說買賣生意,全要機會,若不湊巧,隨你會賣也不中用。」唐敖道:「他們買這蠶繭、酒罈,有何用處?」林之洋未曾回答,先發笑道:「若要說起,真是笑話!……」正要講這緣故,因國人又來買貨,足足忙了一日,到晚方纔開船。
這日到了白民國交界。迎面有一危峰,一派清光,甚覺可愛。唐敖忖道:「如此峻嶺,豈無名花?」於是請問多九公是何名山?多九公道:“此嶺總名鱗鳳山,自東至西,約長干餘裡,乃西海第一大嶺。內中果木極盛,鳥獸極繁。但嶺東要求一禽也不可得,嶺西要求一
獸也不可得。「唐敖道:」這卻為何?「多九公道:」此山茂林深處,向有一麟一鳳。麟在東山,鳳在西山。所以東面五百里有獸無禽,西面五百里有禽無獸,倒象各守疆界光景。因而東山名叫麒鱗山,上面桂花甚多,義名丹桂岩;西山名叫鳳凰山,上面梧桐甚多,又名碧梧嶺。此事不知始於何時,相安已久。誰知東山旁有條小嶺名叫狻猊嶺,西山旁有條小嶺名叫鷫鸘嶺。狻猊嶺上有一惡獸,其名就叫『狻猊』,常帶許多怪獸來至東山騷擾;鷫鸘嶺上有個惡鳥,其名就叫『鷫鸘』,常帶許多怪鳥來至西山騷擾。「唐敖道:」東山有麟,麟為獸長,西山有鳳,鳳為禽長,難道狻猊也不畏麟,鷫鸘也不怕鳳麼?「多九公道:」當日老夫也甚疑惑。後來因見古書,才知鷫鸘乃西方神鳥,狻猊亦可算得毛群之長,無怪要來抗橫了。大約略為騷擾。麟鳳也不同他計較;若干犯過甚,也就不免爭鬥。數年前老夫從此路過,曾見鳳凰與鷫鸘爭鬥,都是各發手下之鳥,或一個兩個,彼此剝啄撕打,倒也爽目。盾來又遇麒麟同狻猊爭鬥,也是各發手下之獸,那撕打迸跳形狀,真可山搖地動,看之令人心驚。畢竟邪不勝正,閙來閙去,往往狻猊、鷫鸘大敗而歸。“
正在談論,半空中倒象人喊馬嘶,閙閙吵吵。連忙出艙仰觀,只見無數大鳥,密密層層,飛向山中去了。唐敖道:「看這光景,莫非鷫鸘又來騷擾了我們何不前去望望?」多九公道:「如此甚好。」於是通知林之祥,把船攏在山腳下,三人帶了器械,棄舟登岸,上了山坡。唐敖道:「今日之遊,別的景緻還在其次,第一鳳凰不可不看:他既做了一山之主,自然另是一種氣概。」多九公道:「唐兄要看鳳凰,我們越過前面峰頭,只檢梧桐多處游去,倘緣分湊巧,不過略走幾步,就可遇見。」大家穿過峻嶺,尋找桐林,不知不覺,走了數里。林之洋道:「俺們今日見的都是小鳥,並無一隻大鳥,不知甚故?難道果真都去伺侯鳳凰麼?」唐敖道:「今日聽見各鳥,毛色或紫或碧,五彩燦爛,兼之各種嬌啼,不啻笙簧,已足悅耳娛目,如此美景,也算難得了。」
忽聽一陣鳥鳴之聲,宛轉嘹喨,甚覺爽耳,三人一聞此音,陡然神清氣爽。唐敖道:「《詩》言:」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今聽此聲,真可上徹霄漢。「大家順著聲音望去,只當必是鶴鷺之類。看了半晌,並無蹤影,只覺其音漸漸相近,較之鶴鳴尤其洪亮。多九公道:」這又奇了!安有如此大聲,不見形象之理?「唐敖道:」九公,你看:那邊有顆大樹,樹旁圍著許多飛蠅,上下盤旋,這個聲音好象樹中發出的。「說話間,離樹不遠,其聲更覺震耳。三人朝著樹上望了一望,何嘗有個禽鳥。林之洋忽然把頭抱住,亂跳起來,口內只說:」震死俺了!「二人都吃一嚇,問其所以。林之洋道:」俺正看大樹,只覺有個蒼蠅,飛在耳邊。俺用手將他按住,誰知他在耳邊大喊一聲,就如雷鳴一般,把俺震的頭暈眼花。
俺趁勢把他捉在手內。「話未說完,那蠅大喊大叫,鳴的更覺震耳。林之洋把手亂搖道:」俺將你搖的發昏,看你可叫!「那蠅被搖,旋即住聲。唐、多二人隨向那群飛蠅側耳細聽,那個大聲果然竟是」不啻若自其口出「。多九公笑道:」若非此鳥飛入林兄耳內,我們何能想到如此大聲,卻出這群小鳥之口。老夫目力不佳,不能辨其顏色。林兄把那小鳥取出,看看可是紅嘴綠毛?如果狀如鸚鵡,老夫就知其名了。「林之洋道:」這個小鳥,從未見過,俺要帶回船去給眾人見識見識。設或取出飛了,豈不可惜?「於是捲了一個紙桶,把紙桶對著手縫,輕輕將小鳥放了進去。唐敖起初見這小鳥,以為無非蒼蠅、蜜蜂之類,今聽多九公之話,輕輕過去一看,果然都是紅嘴綠毛,狀如鸚鵡。忙走回道:」他的形狀,小弟才去細看,果真不錯,請教何名?「多九公道:」此鳥名叫『細鳥』。元封五年,勒畢國曾用玉籠以數百進貢,形如大蠅,狀似鸚鵡,聲聞數里。國人常以此鳥候日,又名『候日蟲』。那知如此小鳥,其聲竟如洪鐘,倒也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