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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緣 - 35 / 220
古典小說類 / 李汝珍 / 本書目錄
  

鏡花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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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頁

朗讀:

于何居呢?于何處呢?于何喪其馬呢?若我家人日後求我,到何處求呢?當在山林之下。『是這個意思。才女有何高見?「紫衣女子道:」先儒雖如此解,據婢子愚見,上文言』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軍士因不得歸,所以心中憂鬱。至于』爰居爰處……『四句,細繹經文,倒象承著上文不歸之意,復又述他憂鬱不寧,精神恍惚之狀,意謂:偶于居處之地,忽然喪失其馬;以為其馬必定不見了,於是各處找求;誰知仍在樹林之下。這總是軍士憂鬱不寧,精神恍惚,所以那馬明明近在咫尺,卻誤為喪失不見,就如』心不在焉,視而不見『之意。如此解說,似與經義略覺相近。尚求指教。「多九公道:」凡言詩,總要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方能體貼詩人之意。即以此詩而淪,前人註解,何等詳明,何等親切。今才女忽發此論,據老夫看來,不獨妄作聰明,竟是』愚而好自用『了。「紫衣女子道:」大賢費備,婢子也不敢辯。適又想起《論語》有一段書,因前人註解,甚覺疑惑,意欲以管見請示;惟思大賢又要責備,所以不敢亂言,只好以待將來另質高明了。「唐敖道:」適纔敝友失言,休要介意。才女如有下問,何不明示?《論語》又是常見之書,或者大家可以參酌。「紫衣女子道:」婢子要請教的,並無深切奧妙,乃』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這句書,不知怎講?「多九公笑道:」古今各家註解,言顏淵死,顏路因家貧不能置槨,要求孔子把車賣了,以便買槨。都是這樣說。才女有何見教?「紫衣女子道:」先儒雖如此解,大賢可另有高見?「多九公道:」據老夫之意,也不過如此,怎敢妄作聰明,亂髮議論。「紫衣女子道:」可惜婢子雖另有管見,恨未考據的確,原想質之高明,以釋此疑,不意大賢也是如此,這就不必談了。唐敖道:「才女雖未考據精詳,何不略將大概說說呢?紫衣女子道:」婢子向于此書前後大旨細細參詳,顏路請車為槨,其中似有別的意思。若說因貧不能買槨,自應求夫子資助,為何指名定要求賣孔子之車?難道他就料定孔子家中,除車之外,就無他物可賣麼?即如今人求人資助,自有求助之話,豈有指名要他實物資助之理!此世俗庸愚所不肯言,何況聖門賢者。及至夫子答他之話,言當日鯉死也是有棺無槨,我不肯徒行,以為之槨。若照上文註解,又是賣車買槨之意。何以當日鯉死之時,孔子注意要賣的在此—車;今日回死之際,顏路覬覦要賣的又在此一車?況槨非希世之寶,即使昂貴,亦不過價倍于棺。顏路既能置棺,豈難置槨?且下章又有門人厚葬之說,何不即以厚葬之資買槨,必定硬派孔子賣車,這是何意?若按』以為之槨『這個』為『字而論,倒象以車之木要製為槨之意,其中並無買賣字義,若將』為『字為』買『,似有末協。但當年死者必要大夫之車為槨,不知是何取義?婢子歷考諸書,不得其說。既無其說,是為無稽之談,只好存疑,以待能者。第千古疑團,不能質之高賢一旦頓釋,亦是一件恨事。「多九公道:」若非賣車買槨,前人何必如此註解?才女所發議論,過于勉強,而且毫無考據,全是謬執一偏之見。據老夫看來,才女自己批評那句』無稽之談『,卻是自知之明;至于學問,似乎還欠工夫。日後倘能虛心用功,或者還有幾分進益;若只管閙這偏鋒,只怕越趨越下,豈能長進!況此等小聰明,也未有甚見長之處,實在學問,全不在此。即如那個』敦‘字,就再記幾音,也不見得就算通家;少記幾音,也不見得不通。若認幾個冷字,不論腹中好歹,就要假作高明,混充文人,只怕敝處丫環小廝比你們還高。

正在談論,忽聽天邊雁聲嘹喨。唐敖道:「此時才交初夏,鴻雁從何而來?可見各處時令自有不同。」只見紅衣女子道:「婢子因這雁聲,偶然想起《禮記》『鴻雁來賓』,鄭康成註解及《呂覽》、《淮南》諸注,各有意見。請教大賢,應從某說為是?」多九公見問,雖略略曉得,因記不清楚,難以回答。唐敖道:「老夫記得鄭康成注《禮記》,謂『季秋鴻雁來賓』者,言其客止未去,有似賓客,故曰『來賓』。而許慎注《淮南子》,謂先至為主,後至為賓。迨高誘注《呂氏春秋》,謂『鴻雁來』為一句,『賓爵入大水為蛤』為一句,蓋以仲秋來的是其父母,其子翥翼稚弱,不能隨從,故于九月方來;所謂『賓爵』者,就是老雀,常棲人堂宇,有似賓客,故謂之『賓爵』。鄙意『賓爵』二字,見之《占今注》,雖亦可連;但技《月令》,仲秋已有『鴻雁來』之句若,若將『賓』字截入下句,季秋又是『鴻雁來』,未免重複。如謂仲就來的是其父母。季季來的是其子孫,此又誰得而知?況《夏小正》于『雀入于海為蛤』之句上無『賓』字,以此更見高氏之誤。據老夫愚見,似以鄭注為當。才女以為何如?」兩個女子一齊點頭道:「大賢高論極最。可見讀書人見解自有不同,敢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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