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如今做了火頭軍回來,不如前年不去投軍,在家射雁,也過得日子。也罷,如今靠了孩兒射雁,你原到外邊做些事業做做,幫助孩兒過了日子罷。」仁貴聽了叫聲:「娘子,我出門之後,並無兒女,今日回來,又有甚麼男女,還一個明白。」金花說:「官人,你去投軍之後,我身懷六甲,不上半年,生下一雙男女,孩兒取名丁山,女兒取名金蓮,都有十分本事,與你少年一般。孩兒出去射雁,不久就回。見了他十分歡喜。」仁貴說:「不好了,不要方纔射死的小廝,就是孩兒。待我再問一聲:“娘子,孩兒身上怎樣長短,如何說與我知道。’」金花道:「孩兒身長五尺,面如滿月,鼻直口方,身穿青布襖,青布褲兒。」仁貴說:「壞了,壞了!」雙足亂喘說:「娘子,不好了,方纔來訪娘子,丁山腳下果見一個小廝射開口雁,不想蘆林之中,跳出一個怪物,正要把孩兒擒吞,我見了要救他,被我一箭射死,倏然不見,卻誤射死了孩兒,如今悔也遲也。」金花一聽此言,大哭說道:「冤家,你不回來也罷,今日回來,到把孩兒射死,我與你拼了命罷。」一頭大哭,一面亂撞。金蓮叫聲:「爹爹,哥哥射死,屍骸也要埋葬。」仁貴說:「那屍首被虎啣去了,叫我那裡去尋。」金花母女尤其大哭。仁貴見了,也落了幾點眼淚。上前叫一聲:「夫人、女兒,不必啼哭,孩兒無福,現現成成一個爵主爺送脫了。」金花聽了說:「呸!在此做夢,人貧志短,一名火頭軍妻子,做了夫人,正軍妻子做王后?」仁貴道:「夫人不信,如今絳州起造王府,是那個?」金花道:「這是朝廷有功之臣。」仁貴叫聲:「夫人,你道王爺姓甚麼?」「聞得王家伯伯說姓薛,名字不曉得。」仁貴道:「卻又來,我同尉遲老將軍,跨海征東,海灘救駕,早定東遼,班師回來,皇上恩封平遼王,在山西住紮,管五府六州一百零三縣地方,都是下官執掌,一應文武官員,先斬後奏。如今訪過了夫人,接到王府中,受享榮華富貴,不想孩兒死了,豈不是他無福,消受不起?目下府州官公子也要有福承受,況我一介藩王的世子,不是他無福麼?夫人哭也無益。」金花一聽此言,心中一悲一喜,悲的是孩子死了,喜的是丈夫做了王位。
便回嗔作喜,開口問道:「你做了平遼王,可有什麼憑據,莫非射死孩兒,巧將此言哄騙我們?」仁貴道:「夫人,你果然不信,還你一個憑據。」便向身邊取出五十兩重一顆黃金印,放在桌上,說聲:「夫人,還是騙你不騙你?」金花看見黃金寶印,方信是真,叫聲:「相公,你果然做了藩王,不差的麼?」仁貴說:「金印在此,決不哄夫人。」金花嘻嘻笑道:「謝天地,我這樣一個身上,怎好進王府做夫人?」仁貴說:「夫人不必心焦,到明日自到魯國公程老千歲,同着文武官員來接。但不知我出門之後,岳父家中有信息麼?」夫人說:「呀,相公。
家中只有我父親,道我真死,母親、兄嫂放走我的,不曉得住在窯中,十餘年沒有音信,如今不知我爹爹、母親怎樣了。」仁貴點點頭說:「夫人,你這一十三年怎生過了日子?」金花說:「相公不問猶可,若問你妻子,苦不可言。虧了乳母相依,千虧萬虧,虧了王家伯伯夫妻,不時照管,所以撫長了兒女一十三年。」仁貴說:「進衙門少不得要接恩哥、恩嫂過去,報他救命之恩,一同受享榮華,還要封他官職。
夫人,如今原到岳父家中去,他有百萬家財,高堂大廈,魯國公到來,也有些體面。若住在破窯裡面,怎好來接夫人,豈非有玷王府,笑殺絳州百姓。下官先回絳州,夫人作速到岳丈家中,去等程老千歲來接,就是恩哥恩嫂,不日差官相迎,我要去到任要緊,就此別去。」夫人說:「相公,我與你遠隔十多年,相會不多時,怎麼就要去了?」仁貴道:「夫人,進了王府,少不得還要細談衷曲。」依依不捨,出了窯門,到了山岡,上了馬,看了山腳下,想起兒子,好不傷心。幾次回頭,不忍別去。說也罷,長嘆一聲,竟望絳州而去,此話不表。
單講金花小姐看見丈夫去後,母女雙雙曉得仁貴做了王位,不勝之喜。
便對乳母說:「方纔相公叫我到父母家中去,好待程千歲來接,這窯中果然不便,但回到家中,父母不肯收留,將如之何?”乳母說:「小姐放心,這都在我身上。同了王家伯伯前去,對員外說小姐不死,說了薛官人如今他征東有功,做了平遼王位,那怕員外不認?況且院君、大爺、大娘,都知道叫我同小姐逃走的,只不曉得住在窯中,只要院君、大爺對員外講明白,定然相留。」金花說:「乳母言之有理。就去請王家伯伯到來,一同去說。」乳母依言,報與王茂生。那王茂生聞言薛仁貴做了王位,滿心大悅,對毛氏大娘說知:「不在我結義一番,救了他性命,如今這樁買賣做着了。」毛氏大娘說知:「看薛官人面上官星現發,後來必定大發。」茂生說:「不必多言,快快同去。」夫妻二人茫茫然來到破窯中,說:「弟媳恭喜,兄弟做了大大的官,帶累我王茂生也有光彩。」金花將仁貴來訪之事,說了一遍:“還要報答大恩,不日差官來請,相煩伯伯同乳母到我家中報知消息,好待來接。」
王茂生滿口應承,口稱當得,便同了乳母,來到柳員外家中報喜,此言慢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