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
這蘇文見了,大叫一聲:「呵呀!此乃天數規定,合該喪于仁貴之手了!」遂把馬扣定,開言叫道:「薛元帥,我與你往日無仇,今日無怨,只不過兩國相爭,各為其主,所以有這番殺戮,盡與主上出力奪江山,以興社稷,立功報效,至此極矣。今我蓋蘇文自恨無能,屢屢損兵折將,料想難勝唐王,故敗入海來,以將東遼世界與汝立功,也不為過。難道我一條性命,不肯放鬆,又下海來必竟要取本帥首級?」薛仁貴說道:「非本帥執意要你性命,不肯放鬆,只是你自己不是,不該當初打戰書到中原,得罪大唐天子,大話甚多,十分不遜。天子大恨,此句牢記在心,恨之切骨,包在本帥身上,要你這顆首級,非關我事,只得要送你之命了。」蓋蘇文聽了這些言語,心中懊悔無極,大嘆一聲:「罷了,罷了!我雖當初自誇其能,得罪了大唐天子。薛元帥,你可救得本帥一命麼?」仁貴道:“蓋蘇文,你豈不知道麼,古語說得好:
閻王判定三更死,並不相留到四更。
我若容情放你逃身,豈不自己到難逃逆旨之罪也。”蓋蘇文道:「也罷,你既不相容,且住了馬,拿這頭去罷。」便把赤銅刀望頸項內一刎,頭落在水。
仁貴把戟尖挑起,掛于腰中。但見蘇文頸上呼一道風聲,透起現出一條青龍,望着仁貴,把眼珠一閉,頭一答,竟望西方天際騰雲而去。鮮血一冒,身子落水,沉到海底。這匹坐騎游水前行,去投別主,不必去表。
可憐一員東遼大將,頃刻死於非命,正是: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亡。
蘇文一旦歸天死,高建莊王霸業荒。
薛仁貴得了蓋蘇文首級,滿心歡喜,縱在岸上,即同諸將領兵回來,把蘇文首級高掛大纛旗上,齊聲喝來,打從番營前經過。有小番們抬頭,早已看見元帥頭顱,掛在旗竿之上,連忙如飛一般,報進禦營。我且慢表。
先講薛仁貴回上三江越虎城中,安頓了大小三軍,上銀鑾殿奏道:「陛下在上,臣擺龍門陣,殺傷番將番兵不計其數,把蓋蘇文追落東海,勒逼其頭,他已自刎,現取首級在此繳旨。東遼滅去大將,自此平復矣。」朝廷聽奏,龍顏大悅,降旨把首級號令東城,又傳旨意,命薛王兄明日興兵,一發把莊王擒來見朕。仁貴口稱領旨。
其夜各回,安歇一宵。到次日,仁貴欲點人馬去捉莊王,有軍師徐茂功急阻道:「元帥,不必興兵。莊王即刻就來降順我邦也。」仁貴依了軍師之言,果不發兵,我且慢表。
再說番邦高建莊王,在禦營內聞報蓋元帥已死,放聲大哭,仰天長嘆道:「孤家自幼登基,稱東遼國國之主,受三川海島朝貢,享樂太平,未常有殺戮傷軍之事。那曉近被天朝征剿,興師到來,一陣不能取勝,被他殺得勢如破竹,關寨盡行失去,損折兵將,不計其數,陣陣全輸。今蓋元帥歸天,料不能再整東遼,復還故土,有何面目再立於人世,不如自盡了罷。」扶餘國大王張仲堅,在旁即忙勸阻道:「王兄,何必志淺若此。
自古道勝敗乃兵家之常事,況大唐天子有德有仁。四海聞名,天下共曉,因王兄殿下元帥蓋蘇文,自矜驍勇,復誇飛刀,惹此禍端。今已自投羅網,有害東遼,這場殺戮也是無數。如此今元帥已死,王兄何不獻表稱降,免了死罪,再整海東,重興社稷,有何不可?」高建莊王嘆息道:「王兄,又來了。
大唐勢廣,兵馬辛苦,跋涉多年,才服我邦,豈肯又容孤家重興社稷?」張大王道:「王兄,不妨。唐天子乃仁德之君,決不貪圖這點世界。王兄肯獻降表,待孤與你行唐邦見天子,說盟便了。」莊王大喜。
就寫降表一道,付與仲堅。張大王連忙端正停當,辭了莊王出番營,跨上雕鞍,帶領親隨將官八員,望着三江越虎城而來。到了東門,望上叫道:「城上軍士聽者,快報與大唐天子得知。說今有扶餘國王張仲堅,有事要見萬歲。」城上軍士聽見,連忙稟與守城官,即便進朝,上銀鑾殿見駕。奏道:「陛下,城外有扶餘國王張仲堅,有事要見萬歲。」朝廷道:「他有何事來見寡人?」茂功道:「他來見駕,不過為東遼國投降之事,陛下快宣他進來朝見。」朝廷便着宣張仲堅見駕。
守城官領旨出朝,來到東城,放琉球千歲入城。進朝上銀鑾殿,俯伏上奏道:「天朝聖主龍駕在上,臣扶餘國張仲堅朝見,願我王聖壽無疆。」朝廷道:「王兄平身。」張仲堅口稱:「領旨。」扶笏當胸,立於底下。王爺問道:「未知王兄見朕,有何奏章?」仲堅低首稱臣,說:「陛下在上,臣無事不敢輕蹈銀鑾,今有事時來,冒奏天顏,罪該萬死,望聖天子赦罪。」天子道:「王兄既有事來,何罪之有。奏上來。」仲堅道:「陛下在上,今因高建莊王雖有欺君大罪,皆因誤聽蓋蘇文之言,故爾有今日之事。今蘇文已被我王名將殺入東海,身已滅亡,莊王追悔無及,所以臣冒犯天威,大膽前來說盟,陛下若肯容納,現有高建莊王降表在此,請聖上龍目親瞻。」朝廷說:「既王兄獻呈他的降表,取上來待朕觀看。」近侍領旨,接來鋪展龍案之上。
天子龍目細看,只見上寫道:南朝聖主駕前:小邦罪臣莊王頓首朝拜,天朝皇爺聖壽無疆。臣不才,誤聽蓋蘇文之言,渾亂天心,失其國政,十分欠禮,得罪天顏。故使我王親臨敝邑,跋涉聖心。臣又不率令文武到邊接駕,旱旱招安,獻表歸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