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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保過來,手內托着兩盤酒菜,提着兩壺酒,過來說:「二位爺才來?要幾壺酒?」巴德哩睜眼一看,此人年有三旬以外,身穿月白布褲褂,足下白襪青鞋,麵皮微黃,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巴德哩看罷,說:「放下這兩壺酒,我們哥倆喝着。」問:「夥計,你貴姓?」酒保說:「我姓田,排行在六,人都叫我笑話田六,皆因為我愛說愛笑的。二位大爺貴姓?」巴德哩說:「我這位兄弟姓玉,名叫玉鬥。
我名叫巴德哩。你們這村莊叫什麼地名兒?」田六說:「我們這村莊叫夏家莊。這裡有五六百戶人家,都是姓夏。你們二位做什麼生理髮財?」巴德哩說:「我們在四川成都府做買賣。
想要回家,皆因年荒歲亂,各處刀兵四起,竟閙天地會八卦教,實在是厲害,我們在道路之上聽見說獨龍口又反了。」田六一聽此言,連忙擺手,說:「二位爺少說吧。你們二位幸虧來到我這酒鋪,要到別處去,必有性命之懮。」巴德哩問:「是怎麼一段情節?」笑話田六連連搖頭,說:「二位爺喝完了酒,趕緊趕路,總是少說話為是,不必往下多問。」巴德哩想:「他這話裡有因由。」說:「田掌柜的,有句俗話說:『說話不明,如同鈍劍殺人。』到底是怎麼一段情由,你是細細的說明。」田六不慌不忙說出幾句話來,嚇的二位英雄獃獃一陣發楞。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夏海龍識破機關 巴德哩二人遇害
詩曰: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此生此夜不常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玉鬥同巴德哩來在夏家莊酒鋪之中吃酒,因說閒話,提起天地會八卦教變亂之故,田六說:「你們吃酒吧,少說閒話,要叫別人聽見,你二人有性命之懮”。巴德哩問:「是怎麼一段事情?你說明白我聽。」田六往左右一瞧,四顧無人,說:「我見你們二位爺乃是精明強幹之人。我們這臨近四十多個莊村,都是變民,每莊村都有天地會小頭目一名。
各村莊張帖告示:如要歸天地會免死;如若不然,天地會八卦教一到,必要把全家殺死。要是官兵來到此處,都是安善良民,守分百姓,官兵過去,他們仍是反叛。要是大清營的差官老爺走單了,準九死一生,想要逃走,好比登天還難。要遇良善之人還可以逃命。
我們這莊村當初都是好人,那一日天地會來了一張告示,勸我們這裡歸天地會,還要戶口冊子呢。如要不歸降天地會,大家都有性命之懮。如要是歸降天地會,都賜免死牌一個。我們這裡人心不一。」巴德哩問說:「天地會他們的大頭目現在哪裡?」田六說:“在福建,水軍都會總李天保是也。」
這玉鬥、巴德哩二人聽田六之言,一語不發,喝完了酒,會了酒錢,出酒館順大街一直往北,出了北村口,天也無非到巳正之時。正走之際,忽見天上雲往西北,霧長東南。巴德哩二人緊往前走,忽聽陣雷震耳,大雨連綿。兩個人冒雨往前行走。
此時正在仲夏之月,天氣炎熱之時,雨水不見甚涼。兩個人走了有一里之遙,身上衣服皆濕。巴德哩心中甚是着急,說:「賢弟,你看這正西偏北有一所莊村,你我弟兄往那裡避雨去吧!」玉鬥說:「甚好。」二人一直撲奔西北而來,及至臨近一瞧,是一片樹木森森,正北有一所大莊院,坐北向南的大門,牆外有護莊的濠溝。
巴德哩來至門洞,坐在板凳之上,見雨越下越大。
兩個人正在心中着急之際,忽見門房出來一個人,把他二位上下瞧了幾眼。巴德哩扭頭一瞧,門房出來這人身穿寶藍綢子褲,漂白布襪子,厚底鑲鞋,手中托着白銀水煙袋;有二十多歲,白生生的臉膛,俊品人物,站在大門洞說:「你們二位從哪來的?怎麼把衣服都淋濕了?”巴德哩連忙站起陪笑,說道:「我弟兄兩個人原是北京城人氏,往四川成都府前去探親,回頭從此路過,正逢天降大雨,來在寶莊貴府門洞,暫在此處避一避雨。」那人說:「這有何妨。你們二位尊姓大名?」巴德哩不敢露出真名實姓,用手一指,說:「我這個兄弟名叫王點,我叫李德,我排行在八。
那人說:“你們二位不必在此避雨,我回稟我家莊主知道,你們二位到裏邊歇息去吧。走遍天下路,交遍天下友,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我們這裡莊主最愛交朋友。」巴德哩說:「甚好。
未領教尊駕貴姓?」那人說:「我姓閻,叫閻明。我們莊主姓夏,叫夏海龍。」巴德哩說:「也好,煩勞尊駕,回稟一聲。」閻明往裏邊去,不多時轉身回來,說:「我們莊主有請。」巴德哩、玉鬥二人冒着雨,進了二道垂花門,見正北是五間上房,前出廊,後出廈,兩邊抄手勢的遊廊,東西各有配房三間,院子倒甚寬大。閻明帶二人進了上房,一瞧,靠北牆是一條花梨翹頭案,上面擺着四盆盆景;那邊擺着君狼窯磁器四樣,中間擺着龍泉窯果盤,裡面擺着時樣果子。牆上掛着一軸挑山,畫的是杏林春燕,兩邊各有對聯,寫的是:性剛強皆因經練少,言和順且受琢磨多。落的是名人款式。
東邊掛着落地幔帳。巴德哩在正中落座,閻明說:「我家主人這就出來相陪。」閻明轉身出去。不多時,有小童兒獻上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