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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們兩個人是拜兄弟,原來他兩個人明着是拜兄弟,暗中是夫妻。」馬成龍說:「他兩個人是夫妻?誰是公兒?誰是母兒?」老頭說:「馬夢太是第一的好朋友。」山東馬說:「胖子呢?那老頭兒說:“是個母。」山東馬把眼一瞪,說:「什麼?」老頭站起來,望外就走。
山東馬急了,說:「你先等一等走!」老頭兒出離上房,直奔東配房。山東馬追到東配房門兒以外,說:「你那個老鷄子進的!竟望我玩笑。」老頭說:“不可!我屋中可有女客。」
山東馬無奈轉回上房屋中,坐在那裡越怒越氣。夢太在旁邊直樂,說:「這個老頭兒是高眼,瞧你就像個母。」山東馬說:「你別裝獃傻啦!」天色已晚,二人安歇睡覺。
次日天明,起來開開門,叫小伙計說:「昨天來拜望我那老頭兒,他姓什麼?」小伙計說:「我們不知道。」成龍說:「你別讓他走,我跟他有話說。」小伙計說:「早就走了。我們還未起來的時候,有五更多天,交給我們打更的一個字兒,叫他給我交給你。」成龍說:「你拿來我看。」小伙計從懷裡掏出一個字兒來,遞給成龍。上寫:馬成龍、馬夢太知悉:昨晚在店中初遇,我不肯與你二人動手,聞你二人英名素着。要若是英雄,我今日正午,在高家窪等候。
去者是英雄,不去者是鼠輩也!
山東馬說:「好一個小輩!我今天要不去找他,把我的馬字兒倒過來!”夢太說:「大哥,別胡閙啦,何必與他惹這閒氣,他也是逗你玩呢。」山東馬說:「我今天非去不可!」又問小伙計說:「高家窪在哪裡?」小伙計說:「在邢台縣西門外頭,離城有八里之遙,曠野荒郊,四野無人,惟有一個雹神廟,坐南向北。如今此時可有人啦。每年我們這裡六月間有雹神會,唱四天戲。
今年四天戲完了。還有祁家莊的一個皇糧莊頭,別號人稱小淫人祁文龍,他又續了四天戲,今日是第二天。二位要游廟,今天去吧。」山東馬與馬夢太說:「老兄弟,我今天去游廟,你跟着我去。」二人告訴趕車的曹六:“今天不走啦,明日早晨起身。」
二馬吃完了早飯,出離店,一直的出西門,順大路望前行走。約有七八里路,只見前面人山人海,正北有一座戲台,尚未開戲。上邊有兩條對子,是:天下事無非是戲,世間人何必認真。
南邊有無數的席棚子,都是各樣的買賣。西南上有一個坐西向東的飯館,是用席搭的棚子,四外都是花障,裏邊放著有七八個座兒,都是金漆八仙桌椅、條凳。裡頭掛着有兩大塊豬肉,作出來的各樣菜,都在案子上擱着。二馬瞧了瞧,夢太說:「大哥,回頭咱們找不着他之時,咱們在這個小飯鋪,喝兩盅酒倒不錯。”
山東馬說:“很好。」
二人又望南走,方一進廟門,則見裏邊燒香之人不少。二人又出了山門,望前走。只見那一邊有一個賣藝的,身高九尺,穿著一件舊小裌襖,藍布中衣,舊抓地虎靴子,手拿着一根房椽子;面如烏金紙,兩道環眉,一雙大眼,約有二十多歲,站在那裡說:「列位,我可不是賣藝的,我是沒有錢啦,練兩趟。」說罷,耍了半天房椽子,招了好些個人。
二馬回到西南上那個小飯鋪喝酒,方一進去,那裏邊有人,一瞧山東馬身穿紫綢子汗褂,玫瑰紫摹本的中衣,夾着綢綠洋縐的大褂,玉色綢子襪子,大紅緞子山東鞋,上綉三藍皮球兒;身高八尺,面如紫玉,頂心臥魚。一瞧馬夢太:身穿青洋縐大衫,薄底抓地虎快靴。二人落座,要兩壺酒,要一個拌肚絲、一個拌雞絲、一個炒肉片、一個溜丸子。那跑堂的有二十多歲,臉洗的又白又亮,身穿半截藍布褂,漂白襪子,青布雙臉靴,說:「二位還要什麼?”山東馬說:「不要什麼啦。」少時擺上菜來,拌雞絲、拌肚絲俱都少,惟有幾根肚絲、幾根雞絲,丸子如同核桃大,炒肉片微有幾片肉。山東馬說:「這菜賣多少錢一個?」跑堂的說:“你們吃吧,別問價錢。昨天有一個人在我們這裡吃飯,他一問價錢,把我們掌柜的問煩了,叫人來打了一個腿傷胳膊爛,托出了好些個朋友來了事,給了三百弔錢才算完了,然後又給我們掌柜磕了一個頭。」
山東馬一聽,怒從心上起,氣向膽邊生,說:「好哇,我非得問個價錢多少才吃哪!」馬夢太一聽,說:「不必如此。堂倌,你去把那邊的那兩塊肉,你拿了灶上,叫他給我們煮上,把那邊的菜都給我們拿來,吃完了我給錢。」少時,把所做出來的菜,又擺了幾張桌兒上,說:「你們二位吃完了再說吧。」二馬又說:「吃完了算帳。」跑堂的又叫小伙計:「去叫打手來,等着吃完了不給錢,好打他們二人。」說著,少時只見外面來了好些個人,都在二十多歲,好武的打扮,抱著一捆把打棍,在裏邊一站。不知二位英雄應該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佟起亮誤遇山東馬 祁文龍大閙高家窪
詩曰:才見英雄定家邦,回頭半途在郊荒。
任君蓋下千間舍,一身難臥兩張。
一世功名千世孽,半生榮貴半生障。
那如早隱高山上,紅塵白浪兩茫茫。
馬成龍與夢太在那高家窪賭氣吃酒,要了好些個菜,把飯館裡所有的菜都給要完了。跑堂的叫了一群打手,在旁邊站着,一個個威風凜凜,相貌堂堂,約有二十幾個人。山東馬瞧見那邊有一盆鯉魚,約有四五尾,山東馬叫他給拿到灶上,做得了拿過來,放在桌上。自己吃了一口,就把那一尾整魚扔在外頭去,又一連照樣扔了兩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