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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說她體隨年長,量逐時寬,所以如此。誰想做女兒的時節,就被人破了元身,不但含苞盡裂,葳鎖重開,連那風流種子已下在女腹之中,進門的時節已有五個月的私孕了。但凡女子懷胎,五月之前,還看不出,交到六個月上,就漸漸地粗壯起來,一日大似一日,哪裡瞞得到底。
姚子□知覺之後,一家之人也都看出破綻來。再過幾時,連鄰裡鄉黨之中都傳播開去。姚氏父子都是極做體面的人,平日要開口說人,怎肯留個孽障在家,做了終身的話柄?以前暗中兌換,如今倒要明做出來,使人知道,好洗去這段羞慚。就寫下休書,喚了轎子,將此女發回母家,替兒子別行擇配。
誰想他姻緣蹭蹬,命運乖張,娶來的女子,不是前生的孽障,就是今世的冤家;容顏醜陋、性體愚頑都不必講起,又且一來就病,一病就死,極長壽的也過不到半年之外。只有一位佳人,生得極聰明、極艷麗,是個財主的偏房,大娘吃醋不過,硬遣出門。正在交杯合卺之後,兩個將要上床,不想媒人領着賣主,帶了原聘上門,要取她回去。只因此女出門之後,那財主不能割捨,竟與妻子拚命,被眾人苦勸,許她贖取回去,各宅而居。
所以賫聘上門,取回原妾;不然定要經官告理,說他倚了衙門的勢,強占民間妻校姚家無可奈何,只得受了聘金,把原妾交還他去。姚子□的衣裳已脫,褲帶已解,正要打點行房,不想新人奪了去,急得他慾火如焚,只要尋死。
等到三年之後,已做了九次新郎,不曾有一番着實。他父子二人無所歸咎,只說這座樓房起得不好,被工匠使了暗計,所以如此。要拆去十卺樓,重新造過。
姚子□有個母舅,叫做郭從古,是個積年的老吏,與他父親同在衙門。一日商量及此,郭從古道:「請問『十卺摟』三字是何人題寫,你難道忘記了麼?仙人取名之意,眼見得驗在下遭。十次合卺,如今做過九次,再做一次就完了匾上的數目,自然夫妻偕老,再無意外之事了。」姚氏父子聽了這句說話,不覺豁然大悟,說:「本處的親事都做厭了,這番做親,須要到他州外縣去娶。」郭從古道:「我如今奉差下省,西子湖頭必多美色,何不教外甥隨我下去,選個中意的回來。」姚子□道:「此時宗師按臨,正要歲考,做秀才的出去不得。母舅最有眼力,何不替我選擇一個,便船帶回與我成親就是。」郭從古道:「也說得是。」姚氏父子就備了聘禮與釵釧衣服之類,與他帶了隨身。自去之後,就終日盼望佳人,祈求好事。
姚子□到了此時,也是餓得腸枯、急得火出的時候了,無論娶來的新人才貌俱佳、德容兼美,就遇著個將就女子,只要胯間有縫,肚裡無胎,下得人種進去,生得兒子出來,夜間不遺小便,過得幾年才死,就是一樁好事了。不想郭從古未曾到家,先有書來報喜,說替他娶了一個,竟是天下無雙、人間少二的女子。姚子□得了此信,驚喜欲狂。及至仙舟已到,把新人擡上岸來,到拜堂合卺之後,揭起紗籠一看,又是一樁詫事!
原來這位新人不是別人,就是開手成親的石女。只因少了那件東西,被人推來攮去,沒有一家肯要,直從溫州賣到杭城,換了一二十次的售主。郭從古雖系至親,當日不曾見過,所以看了面容極其讚賞,替他娶回來;又不曾做爬灰老子,如何知道下面的虛實?姚子□見了,一喜一憂。喜則喜其得遇故人,不負從前之約;憂則憂其有名無實,究竟于正事無干。
姚氏父子與郭從古坐在一處,大家議論道:「這等看起來,醉仙所題之字,依舊不驗了。第十次做親,又遇著這個女子,少不得還要另娶。無論娶來的人好與不好,就使白髮齊眉,也做了十一次新郎,與『十卺』二字不相合了。叫做什麼神仙,使人那般敬信!」大家猜疑了一會,並無分解。
卻說姚子□當夜入房,雖然心事不佳,少不得摟了新人,與她重溫舊好。一連過了幾夜,兩下情濃,都有個開交不得之意。
男子興發的時節,雖不能大暢懷來,還虧他有條後路,可以暫行寬解,婦人動了欲心,無由發泄,真是求死不得,欲活不能,說不出那種苦楚。不想把滿身的慾火合來聚在一處,竟在兩胯之間生起一個大毒,名為「騎馬癰」。其實是情興變成的膿血。
腫了幾日,忽然潰爛起來,任你神丹妙藥,再醫不好。一夜,夫妻兩口摟作一團,卻好男子的情根對著婦人的患處,兩下忘其所以,竟把偶然的缺陷認做生就的空虛,就在毒瘡裡面摩疼擦癢起來。在男子心上,一向見她無門可入,如今喜得天假以緣,況她這場疾病原是由此而起,要把玉杵當了刀圭,做個以毒攻毒;在女子心上,一向愛他情性風流,自愧茅塞不開,使英雄無用武之地,也巴不得以竇為門,使他乘虛而入,與其熬癢而生,倒個若忍痛而死,所以任他衝突,並不阻撓。不想這番奇苦,倒受得有功,一痛之後,就覺得苦盡甘來,焦頭爛額之中,一般有肆意銷魂之樂。
這夫妻兩口得了這一次甜頭,就想時時取樂,刻刻追歡。知道這番舉動是瞞着造物做的,好事無多,佳期有限,一到毒瘡收口之後,依舊閉了元關,陰自陰而陽自陽,再要想做坎離交篹之事就不能夠了。兩下各許願心,只保佑這個毒瘡多害幾時,急切不要收口。
卻也古怪,又不知是天從人願,又不知是人合天心,這個知趣的毒瘡竟替她害了一生,到底不曾合縫。這是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