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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樓 - 48 /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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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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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合郡之人略有疑事,就辦幾壺美酒,請他吃醉了請仙。一來判定吉凶,以便趨避;二來裱做單條冊頁,供在家中,取名叫做「仙帖」。還有起房造屋的人家,置了對聯匾額,或求大仙命名,或望真人留句。他題出來的字眼,不但合於人心,切着景緻,連後來的吉凶禍福都寓在其中。

當時不覺,到應驗之後,始贊神奇。


  

彼時學中有個秀才,姓姚名戩,字子□,髫齡入泮,大有才名。父親是本縣的庫吏,發了數千金,極是心高志大。見兒子是個名士,不肯容易就婚,定要娶個天姿國色。直到十八歲上才替他定了婚姻,系屠姓之女;聞得眾人傳說,是溫州城內第一個美貌佳人。

下聘之後,簇新造起三間大摟,好待兒子婚娶。造完之後,又置了一座堂匾,辦下筵席,去請郭酒痴來,要求他降仙題詠。一來壯觀,二來好卜休咎。

郭酒痴來到席上,手也不拱,箸也不拈,只叫取大碗斟酒,「真仙已降,等不得多時,快些吃醉了好寫。」姚家父子聽見,知道請來的神仙就附在他身上,巴不得替神仙潤筆,就親手執壺,一連斟上幾十碗,與郭酒痴吃下肚去。他一醉之後,就捫口不言,懸起筆來竟像拂塵掃地一般,在匾額之上題了三個大字、六個小字。其大字云:十卺樓。

小字云:九日道人醉筆。

席間有幾個陪客,都是子□的社友,知道「九日」二字合來是個「旭」字,方纔知道是張旭降亂。「只是一件:十卺的『卺』字,該是景緻的『景』。或者說此樓造得空曠,上有明窗可以眺遠,看見十樣景緻,故此名為『十景樓』。為何寫做合卺之『卺』?」又有人說:「合卺的『卺』字倒切着新婚,或者是『十』字錯了,也不可知。

凡人到酒醉之後,作事定有訛舛,仙凡總是一理。或者見主人勸得慇勤,方纔多用了幾碗,故此有些顛倒錯亂,也未可知。何不問他一問?」姚姓父子就虔誠拜禱,說:「『十卺』二字,文義不相聯屬,其中必有訛舛,望大仙改而正之。」酒痴又懸起筆來,寫出四句詩道:

十卺原非錯,諸公在見疑。

他年虛一度,便是醉之迷。

眾人見了,才知道他文義艱深,非淺人可解,就對著姚姓父子一齊拱手稱賀,道:「恭喜,恭喜!這等看來,令郎必有一位夫人、九房姬妾,合算起來,共有十次合卺,所以名為『十卺樓』。庶民之家哪得有此樂事?其為仕宦無疑了。子為仕宦,父即封翁,豈不是個極美之兆!」姚姓父子原以封翁仕宦自期,見眾人說到此處,口雖謙讓,心實歡然,說:「將來這個驗法,是一定無疑的了。」當晚留住眾人,預先吃了喜酒,個個盡歡而別。

及至選了吉期,把新人娶進門來,揭起紗籠一看,果然是溫州城內第一個美貌佳人。只見她:月掛雙眉,霞蒸兩靨;膚凝瑞雪,髻輓祥雲。輕盈綽約不為奇,妙在無心入畫;裊娜端莊皆可詠,絶非有意成詩。地下拾金蓮,誤認作兩條筆管;樽前擎玉腕,錯呼為一盞玻璃。

誠哉絶世佳人,允矣出塵仙子! 

姚子見了,驚喜欲狂,巴不得早散華筵,急歸綉幕,好去親炙溫柔。當不得賀客纏綿,只顧自己貪杯,不管他人好色。

直吃到三更以後,方纔撤了筵席,放他進去成親。

一入繡房,就勸新人就寢,少不得內致溫存,外施強暴,以綠林豪客之氣概,遂綠衣才子之心情。替她脫去衣裳,拉歸衽席。正要做顛鸞倒鳳之事,不意變出非常,事多莫測,忽以人生之至樂,變為千古之奇驚!這是什麼緣故?有新小令一闋,單寫他昔日的情形,一觀便曉:

好事太稀奇!望巫山,路早迷,遍尋沒塊攜雲地。玉峰太巍,玉溝欠低,五丁惜卻些兒費。漫驚疑,磨盤山好,何事不生臍! 

右調《黃鶯兒》


  
原來這位新婦面貌雖佳,卻是一個石女。

子□一團高興,誰想弄到其間,不但無門可入,且亦無縫可鑽。

伸手一摸,就吃驚吃怪起來,捧住她問道:「為什麼好好一個婦人,竟有這般的痼疾?」屠氏道:「不知什麼緣故,生出來就是如此。」姚子□嘆息了一聲,就掉過臉來,半晌不言語。

新婦對他道:「你這等一位少年,娶着我這個怪物,自然要煩惱,這是前生種下的冤孽,叫我也沒奈何。求你將錯就錯,把我當個廢物看承,留在身邊,做一隻看家之狗,另娶幾房姬妾,與她生兒育女。省得送我還家,出了爺娘的醜,連你家的體面也不好看相。」姚子□聽了這句話,又掉過臉來,道:「我看你這副面容,真是人間少有,就是無用,也捨不得休了你。

少不得留在身邊,做一匹看馬。只是看了這樣的容貌,就像美食在前不能入口,叫我如何熬得住?」 

新婦道:「不但你如此,連我心上也愛你不過。當不得眼飽肚饑,沒福承受,活活地氣死!」說到此處,不覺掉下淚來。

姚子□正在興發之時,又聽了這些可憐的話,一發愛惜起來。

只得與她摟作一團,多方排遣。到那排遣不去的時節,少不得尋條門路出來發舒狂興,那舍前趨後之事,自然是理所必有,勢不能無的了。新婦要得其歡心,巴不得穿門鑿戶,弄些空隙出來,以為容納之地,怎肯愛惜此豚,不為陽貨之獻?這一夜的好事雖不叫做全然落空,究竟是勉強塞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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