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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千連忙請他到家裡,見了退之。退之道:「先生高姓?家住何方?”呂師道:「學生喚做開口靈,江湖上走了多年,極算得最好命。遇見太子就算得他是帝王子孫,遇見神仙就算得他是老君苗裔,遇見夫人就算得他丈夫是宰相、公卿,遇見和尚就算定他是華蓋坐命。」退之道:「依先生這般說起來,算命也是多事了。」呂師道:「說便這般說,八個字還有許多玄妙。不知相公有何見教?」退之說道:「我有一個侄兒,勞先生推算,若還算不準,先罰先生二錢。」呂師道:「從早晨出來尚不曾發利市,相公若要罰錢,請先稱了命金,待學生算不準時好做罰錢。」退之道:「這般渾話,免勞下顧。」呂師道:「請說八字來。」退之道:「建中元年二月初一日午時。」呂師道:「庚申年己卯月辛酉日甲午時。庚申乃白猿居蟠桃之位,己卯乃玉兔歸蓬島之鄉,辛酉為金鷄入太陽宮畔,甲午為青駕飛玉殿之旁。
這八個字不是凡胎俗骨,主有三朝天子分,七輩狀元才,不出二十歲必定名登紫府,姓列瑤池,九族成真,全家證聖。若肯讀書,官居極品,只是少壽。目下正行墓庫運,主其人昏蒙暗啞,如棄物一般,到了七八歲,脫運交運,自然超群出類。」退之道:「他如今像啞子一般,讀書料不能夠了。
若說學仙,世上只有天仙、地仙、神仙、鬼仙,最下一等名曰頑仙,那裡有個啞仙?」呂師道:「他面」目清奇,形容古樸,心地十分透明,性質更覺聰明,一日開口說出話來,憑着顏回、子貢重生,也只如是。」
兩個談論正大,那鐘師父又化作一個相面的先生,按落雲頭,在韓家門首高叫道:「我鑒形辨貌,能識黃埃中天子;察言觀色,善知白屋裡公卿。饒他是仙子降凡塵,我也曉得他前因後果去來今。」
只見張千聽了這一篇大話,又忙忙地跑進來對退之說道:「相公,這算命的不為奇了,外邊又有一個相面的,說得自家是康舉還魂,許負再世,何不請他進來,一發把公子相一相?」呂師曉得是鐘師臨凡,便道:「相公說學生算命不准,且請這相面的進來,看他說話與學生相合也不相合?」退之依言,便吩咐張千去請。張千請得那相面先生到于廳上,與算命先生東西坐下。退之便指着湘子道:「請先生把這孩子相一相。」相面的先生定睛一看,便道:「兩耳垂肩,紫霧盤繞;雙手過膝,金光顯現;天倉豐滿,地角端圓;神清氣朗,骨格堅全,若非天子門前客,定作蓬萊三島仙。
這公子不是愚痴俗子,頑蠢凡人。」呂師道:「星相兩家行術不同,每每各談己見。今日我兩人言語相同,豈不是公子生成的八字,長成的骨頭。」鐘師又道:「相公也請端坐,待學生也把相公細看一相何如?」退之道:「學生正欲請教。」鐘師把退之中幘聳一聳起,道:「天庭高闊,地角方圓,金木肩高,土星豐厚。顴骨插天,掌威權于萬裡;日月角起,全忠孝于一門。五嶽拱朝,名標黃甲;浮犀貫頂,一生少病。鶴行龜息,局是天仙;露骨露神,終招險禍。
以貧道論之:龍虎難分別,鸞鳳要失群。風霜八千里,接引有獃人。」退之道:「多謝先生指教,只是這幾句恁麼意思?」鐘師道:「這四句詩是相公一生結果,後有應驗。」退之道:「我侄兒湘子四歲還不會說話,就如啞子一般,如何是好?」兩師道:「要公子說話,有何難哉。
貧道有一丸藥在此,送與相公,待明日五更時分,相公把無根淨水與公子吞下肚去,他就會說話了。」退之歡喜不勝,接了這丸藥,叫張千取白金二兩,封作兩封,送與兩位先生。兩師笑了一聲,分文不受,附着湘子耳邊囑咐幾句。囑云:
鶴童不用苦憂心,須情前因與後因。
丹藥驅除魔障淨,管教指日上蓬瀛。
囑罷,揚長出門去了。退之着人追趕之時,杳然不知去向,但見祥雲繚繞空中,瑞鶴飛鳴雲外。退之自思:「這兩個或是神仙也不見得,只待五鼓時分,侄兒吃了丸藥便見應驗如何。但他說我黃甲標名,官居台閣,不知應在幾年上,過了明日,收拾盤纏赴京科舉,又作理會。」正是:
時來風送膝黃閣,運退雷轟薦福碑。
有日蛟龍得雲雨,春風得意錦衣歸。
畢竟退之上京去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虎榜上韓愈題名 洞房中湘子合卺
富責枝頭露,功名水上漚。腰金衣紫馬籠頭,鼻索拴來不久。
射中屏間雀,絲牽幔後紅。洞房花燭喜相逢,傀儡搬畢木偶。
話說退之到得五更天氣,忙忙取了無根淨水,調那丹藥與湘子吃。湘子吃得下去,腹如雷鳴,喉如開鎖,不一時間吐出了許多頑涎穢物,便開口叫聲:「叔父。」退之滿心歡喜,道:「謝天謝地,這藥果有神功。」及至鄭氏、竇氏走來問他時,他依先不開口了。
退之道:「你們俱不要絮聒,他既開口,自然會說,快去收拾行李,我且上京求取功名。倘得一官半職回來,也替祖宗爭光,了我半生讀書辛苦。」當下退之辭別了家中大小,一路上餐風宿水,戴月披星,到京科舉。不期名落孫山,羞回故里,只得在京東奔西趁,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