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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下 - 416 / 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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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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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永慶,字長源,順天大興人,故明宣府巡撫之馮子也。師入關,永慶見俘,隷漢軍正黃旗,僦屋居。永慶修幹美髯,負氣節,好佛,主者賢之,將賜以婦,命視諸俘,恣所擇。武進楊兆升,仕明官給事中,起兵死。妾姚見俘,薙發矢守節。永慶夙聞之,乃自名故殉難宣府巡撫子,擇姚以請,引歸所居室。向夕,姚拜永慶乞哀,永慶曰:「吾將全夫人節,非特哀之而已。」乃誦佛至旦,凡三夕,居停覘知之,問曰:「君不近婦人,安用此贅疣?」永慶曰:「此縉紳婦,吾非欲妻之,欲完其節耳。恐機泄,故且同室,然非誦佛不可。乃為君偵得,幸終為吾諱。」居停感焉,乃治別室以居姚。久之,事聞於主者,主者益賢之,令姚寄書其家,以其母若弟來,予貲遣之還。

王某,江南如皋人,隷也。順治初,縣人許德溥坐不薙發死,妻當流,王欲脫之,思不得其策,夜不寐,其妻怪問之,語以故。其妻曰:「此義舉也!然非得一人代不可。」王曰:


  

「安所得代者?」其妻曰:「吾當成子義舉,原代行。」王伏地叩頭謝。乃匿德溥妻,而以其妻行,行數千里,至流所。縣人義之,斂金贖歸,夫婦終老於家。

張瑛,字玉采,山西汾陽人,居西官村。順治六年,姜瓖亂,眾劫東官村趙氏,盡殺其人。獨一子亡歸瑛,瑛納之,眾索焉,瑛不與。瓖亂定,瑛助趙氏子訟於官,誅劫者。當亂急,村人將走避,瑛曰:「賊未至先走,能保必全乎?孰若為守計!」眾曰:「如無砦堡何!」瑛曰:「砦堡誠不可猝為,環村而溝焉,其可。」遂為溝,務深廣。瑛家有樓,貯村人財物其中。既而賊大至,逾溝,村人退保樓。瑛見賊渠據胡床坐而指揮,發石中之,立斃。餘賊怒攻樓,取薪將焚,眾汲井以救。持數日,乃稍稍去。瑛率眾出擊之,賊奔潰,村以得全。瑛家饒,歲終,必出粟周鄰里。康熙三十六年,饑,縣民鬻田,貶其值,瑛輒收之,得田且千畝。明年大穰,瑛榜諸村曰:「原贖者聽。」不十日盡贖去。瑛卒,年九十有一。

郭氏仆,失姓名,山西聞喜郭景汾家仆也。姜瓖反,縣人章惇為亂,殺景汾祖及父。景汾方三歲,仆負之走,得免。瓖敗,惇降,得官。景汾讀書成進士,上仆義,被旌。景汾圖復仇,顧惇已遇赦,知縣邵伯麟為之解,令惇謁景汾祖、父墓,且詣景汾謝。居無何,景汾擊殺

惇,斷其首祭祖、父,而身詣獄。伯麟義景汾,具獄辭言惇謀反,景汾率眾擊殺之。大吏覆讞惇謀反事無有,乃坐景汾擅殺,伯麟意出入人罪,皆論死。踰年遇赦,減死,戍福建。耿精忠反,官景汾,事定,逮京師,以從逆見法。仆自聞喜走京師,為具斂。惇子訐仆不當收罪人屍,下刑部,仆言:「某負三歲主艱難萬死中,辱以義被旌。景汾雖被罪死,固某主也。主死,仆不為之收,是為無義。某原死,不敢負前旌。」獄上,聖祖哀而宥之。當精忠官景汾。亦欲官伯麟,景汾言:「是不辦一縣令,何能為?」遂不用,以是免。

胡穆孟,福建人,失其縣。順治間武舉。與連江沈廷棟同歲,相善。耿精忠反,徵穆孟,避匿廷棟家。廷棟寓書於其友,詆精忠,穆孟竊見之,慮書發且得禍,易書為隱語,邏者得書,猶以詆精忠見收。穆孟以語其妻王,王謂當自承以脫廷棟。穆孟乃詣吏,吏使與廷棟各具書,辨其跡,釋廷棟而殺穆孟。穆孟死,王詣市,綴穆孟首,具衣冠為斂,囑子於其叔,且及廷棟,遂縊於屍側,市人皆感泣。師克福建,恤穆孟,廕其子焉。

苑亮,江南亳州人。事州人韓斌為仆。斌舉武科,授福建興化守備。耿精忠反,脅授副將,浙江總督李之芳討焉。移江南,錄斌子世晉。亮從之行,之芳授以劄,使招斌。亮度精忠兵所置堠,為邏者所執。問誰何,亮自陳,言斌家被籍,南來投斌。主者監亮見斌,而不許交語。亮偽遺履,斌發視,得之芳劄,乃單騎詣之芳降。亮陷賊中,被刑訊,終不言賫劄事,遂死。之芳作傳表之。

楊越,初名春華,字友聲,浙江山陰人。所居曰安城,因以為號。為諸生,慷慨尚俠。康熙初,越友有與張煌言交通者,事發,辭連越,減死,流寧古塔。例僉妻,與其妻範偕行,留老母及二子家居。寧古塔地初闢,嚴寒,民樸魯。越至,伐木構室,壘土石為炕,出餘物易菽粟。民與習,乃教之讀書,明禮教,崇退讓,躬養老撫孤。贖入官為奴者,蕭山李兼汝、蘇州書賈硃方初及黔沐氏之裔忠顯、忠禎皆廩焉。又贖明大學士硃大典孫婦,河南李天然希聲夫婦。凡貧不能舉火及婚喪,倡出貲以周,民相助恐後。吝,則嗤之,曰:「何以見楊馬法?」馬法猶言長老,以敬越也。母終於家,年餘始聞喪,哀慟,杜門居三年。

子賓,出塞省越,越初戍年二十四,至是已六十八。賓還,叩閽乞赦越,事未行。子寶,復出塞省越。又二年,越卒於戍所,例不得歸葬,賓、寶請不已,又二年乃得請。迎範奉越喪以歸,民送者哭填路。賓撰柳邊紀略,述塞外事甚詳。

吳鴻錫,字允康,福建晉江人。父德佑,康熙初,客浙江,兵部郎中噶尼布奉命督造戰艦,延德佑入幕。數月德佑卒,鴻錫方七歲,噶尼布攜至京,將子之,鴻錫請呼以伯,曰:「父一而已。」噶尼布奇之,曰:「七歲兒能辨此耶?」噶尼布故廉,家漸困,鴻錫為督芻牧,私市書冊、弓矢習之。通滿、漢文,精騎射。噶尼布從兄雲麟以平台灣功授溫州參將,至京師,欲以鴻錫行,噶尼布諾之。鴻錫流涕曰:「我七歲育於公,今我壯而公老,父子幼,必俟其成立,我乃歸。」鎮國公海清,噶尼布壻也,義鴻錫俾入旗。

噶尼布卒,妻哀甚,得狂疾。子和順、和鼐、和麟。和順才七歲,鴻錫為治喪,持家政,延師教和順兄弟,稍長,為娶婦。和順年十六,有忌之者,授以護軍,將困苦之。每值宿,鴻錫佩刀以從,露坐終夜。

大學士阿蘭泰為噶尼布故交,鴻錫率和順兄弟候其門,和順試除中書。師征噶爾丹,和順從軍,以功擢禮部主事。有召和順飲者,佐以博,鴻錫持刀逕入坐以和順歸。他日,或問鴻錫:「人可殺乎?」鴻錫曰:「殺人罪不過死,吾受撫孤託,而坐視其溺於燕朋,誠生不如死。死而諸孤知勉,則死賢於生矣。」和順自是不復與人飲。


  
山東饑,遣官治賑,和順與焉,鴻錫從之。武城廩未發,出私錢散米,又慮饑者驟飽且致斃,瀹萊菔飲之,全活無算。和順尋榷密雲關,鴻錫曰:「負販小民不得取其稅,額不足,可以家財補焉。」民歡趨之,額亦足。

和鼐習舉業,鴻錫督之,慮其怠,穴幾貫鐵索自系守之,和鼐驚謝,讀益力,以副榜貢生得官。

和麟年十六,鴻錫偕詣永定河效力,水大至,巡撫於成龍夜行堤上,見有向河拜且泣者,問之,鴻錫也,解衣旌之。工竟,和麟議敘筆帖式,擢刑部郎中。

鴻錫不得歸,募工寫父母遺像,檢父遺衣冠招魂葬之。年五十八,卒。和順兄弟去纓席地,如父母喪。

韓瑜,字玉采,山東濰縣人。少孤,事母孝。母歿,哭泣三年。既除喪,祭墓未嘗不哀,年八十如故。冠時母有衣一襲,★M8篋中,賓祭則服之,衣敝不棄。將卒,命以斂,猶舉孟郊詩曰:「此慈母手中線也。」事兄謹,兄弟皆八十,無改常度。產不過中人,好施予,多蓄書,遇寒士則遺之。族黨長不能婚娶,喪不能葬,必佽以貲。族子貧,贈以秫十石,使居賈。得贏,倍以償,不受。康熙四十三年,饑,民鬻子女,罄所蓄,得九人,不立券。歲豐,悉遣還之。卒時八十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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