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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次晚,見月光已圓,又走到樹邊看月,又聽得響,他便躲在樹後黑處偷看。只見兩個小狗兒從樹根下出來,爬上樹去,少頃又爬下來,到池中洗浴,翻波濯浪的戲了一會,方上來蹲在樹邊看月。進忠也不驚動他,等到月色沉西,才見他鑽入樹下。進忠想道:「這裡又無人家,何得有狗?想是狐兔之類,在這樹下為穴,也未可知。我已久不吃血食了,怎麼弄住他,到可得一飽。」回來睡下,思量了半夜,沒法兒取他。早起起來,便到樹下來尋,只見正東上一條樹根,拱在土上,根旁有個小孔,只有鼠穴大。又看了他出入的腳跡,回來想了一會道:「有了。」遂將身上圍的布解下來,見壁上有現成補衲衣的針線,拿來縫起個口袋,又做上一條口繩,將屋上敗棕取下些來,長長的搓了條繩,弄好,到晚間將口袋放在樹邊,洞口用軟枝子虛虛撐起,將口繩一頭扣死在樹根上,一頭遠遠的帶在手裡,取兩塊鵝卵石在手,閃在樹後。等到交亥子之時,那東西依然出來,竟到池邊去戲水。進忠將口袋移在洞上。待他洗畢,正蹲在樹下望月,進忠將石子掠去,一聲吆喝,那兩個東西忙來奔洞。覺得布袋撞動,進忠將手中繩子一收,忙來看時,只見一個在內亂跳,便將繩子解下,將口袋提回,還聽得呦呦有聲,又無燈火,只得將繩子紮住口,掛在壁上。睡過一覺醒來,不見聲響,忙起摸時,卻還在內,只是不動了。
到天明時,解開一看,原來是條金絲哈吧狗兒,細毛紅眼,直挺挺的硬了皮色,就如樹皮一樣。又無刀割,只得敲塊尖石,割開來並無血,雪白的就如山藥。
進忠驚疑道:「這是個甚麼東西?不知可好吃?且留他,待師父回來看是何物。」仍舊掛在壁上,又過了兩日,也不見回來,山糧已盡,進忠餓了,想道:「不若煮他充饑,不知可好吃?」便拿磁罐子到池邊舀了些水,放他在內;誰知罐子小,放不下去,只得換了個瓦盆子,取三塊石頭支起,拾些松枝松皮燒起來。煮了半日,才軟了,取起將皮剝去,聞見異樣清香。又換了水煮,直煮到晚,才極爛的,儘量吃了一飽,香甜無比。又煎了些柏葉茶吃了睡下。到半夜時,渾身作癢。到五更時,出了一身臭汗,身體生粘,過不得。等到天明起來,把瓦盆煎起水來,渾身一洗,才覺快活。到日中時,瘡總結了疤了,腹中足飽了三四日,也不餓,也不渴。瘡疤都落盡了,一身皮肉都變得雪白的,比前更鮮潤些,連自己也驚訝不解。身體壯健更甚于前,自去尋些黃精、山藥來吃。
又過了兩日,老僧才背了米回來。見了進忠,問道:「你的瘡怎麼好得恁快?這幾日吃甚麼的?」進忠道:「自己尋些山糧充饑。」老僧道:「我原說三四日即回,因你的瘡,去尋些藥草,故爾來遲,不意你瘡已好了,畢竟你吃了甚麼東西才得好的?」進忠不敢隱瞞,只得將前事說了一遍。老僧跌腳嘆道:「罷了!可惜!可惜!我守了他三十餘年,不意為你所有,可惜大材小用了!」進忠道:「師父,那是個什麼東西?」老僧也不回答,只是嘆惜不已。正是:
菊實有緣餐幼女,石膏無分食嵇康。
畢竟老僧嗟嘆可惜者為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入靈崖魏進忠採藥 決富貴白太始談星
詩曰:
孤身落落走風塵,欲擬飛騰未有因。
篋有丹丸堪療病,囊無黃白怎醫貧。
一時物色成知己,八字分明識異人。
雲漢泥塗同一瞬,勸君不必強勞神。
話說老僧因進忠吃了貯影,嗟嘆可惜不已。進忠不知何故,問之再三,老僧才說道:「凡松脂入地百年名為茯苓,千年變成琥珀,三千年則賦性成形,出神遊戲,名曰貯影。此物就是貯影。他感山川秀氣,日月精華,乃仙藥之上品。人得之依方煉服,可與天地同壽。此柏乃黃帝時物,至今將及萬年,日則紅光貫天,夜則白虹入月,下有此靈胎故也。我結庵于此已三十餘年,止見過二次,要等各色藥料采全,設法取之。以此物為君精虔製造,服之便可遐舉飛昇,出無入有,不意為你所得,亦是我數不當得,只是可惜小用了,只祛了一身之病。若能絶粒服氣,也能後天而老。《本草》云:」松脂愈癩‘,正你之為也。「進忠道:」只取了一個,還有一個哩,師父何不取之?「老僧道:」此物乃天地之元精,神仙之至寶,安能盡取?一之已甚,豈可再乎?「進忠道:」承師父救度,又遇仙藥愈體,願拜在師父門下,跟隨師父修行。「老僧道:」你塵緣未盡,殺性未除,六慾擾賊,安能修證大道。「進忠道:」弟子陽物已無,哪裡再有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