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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監生道:「是劉素馨,乃鴛鴦叩的妹子。」進忠道:「定是妙的了,非佳人不可配才子,鴛鴦叩已是極標緻的,如今也將有三十歲了。當日見他時才成人,不覺已十五六年了。」三人暢飲至更深,抵足而睡。次日至密雲宿了。
七官要辭回去,陳監生堅留不放,進忠道:「你就同到京中耍耍再回去罷,家去也無事。」三人又上牲口,進得京城。進忠道:「尊寓在哪裡?」陳監生道:「在監前。」進忠道:「我們權別,明早再來奉候。」陳監生道:「小寓房子頗寬,且又潔淨,同到小寓住罷。」遂拉了去到下處,果然房屋寬大潔淨。早有家人在內,各人卸下行李,洗了臉,取飯來吃了。
陳監生道:「天色尚早,院中耍耍去。」叫了三匹馬來,着一個小廝跟隨。進了東院,到劉家門首下馬,進門來靜悄悄無人迎接,在廳上坐下一會,才有個丫頭出來,認得陳監生,進去了一會才出來,請進去到大姑娘房裡坐。
三人走到房中坐下,到也幃幕整齊,琴書瀟灑。丫頭捧茶來吃了,媽兒出來拜了,道:「陳相公來得快呀!」陳監生道:「約定了素娘,怎好爽信。素娘怎麼不見?」媽兒道:「他不在家。」陳監生道:「哪裡去了?」媽兒道:「周公子請去了。」陳監生道:「胡說!我原約他一個月,如今才二十四日,怎麼就叫人請去了?」媽兒道:「不好說得。」正在分辨,只見來了一個姊妹上前拜見,看時,正是鴛鴦叩。雖然年紀過時,那一段丰神體態猶自大方。
拜罷坐下。陳監生道:「貴恙痊癒了?」鴛鴦叩道:「這幾日才略好些,尚未複原。」陳監生道:「我原約令妹一個月,怎麼就讓人請去了?」鴛鴦叩道:「周兵科的公子先請他,未曾去,就把我父親送到城上打了,差人押着,定要他,沒奈何只得弄去了。」陳監生道:「去了幾日了?」鴛鴦叩道:「去了十多日,也快回來了。」陳監生大不悅意。進忠道:「既是不久就回,老兄也不必動怒,小酌何如?」陳監生道:「有甚情趣!」鴛鴦叩笑道:「舍妹暫時不在家就不坐了,此後難道再不相會麼?」陳監生被他說了,倒不好意思起身。進忠遂取了一兩銀子與媽兒備酒。鴛鴦叩叫丫頭鋪下絨氈,看了一會牙牌。
陳監生起身小解,只見一個小廝,捧着兩個朱漆篾絲小盒兒往後走,陳監生趕上去揭開看時,底下一盒是幾個福橘同幾十個青果,上一盒是鮮花。
陳監生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廝道:「周大爺差來送與馨娘的。」陳監生讓他走過去,他便悄悄的隨他走。那小廝穿過夾道花架邊一個小門兒,那小廝輕敲了三下,裡面便有人開門。陳監生走出來,也不提起,仍舊坐下看牌。少刻擺上酒來,飲了半日,陳監生推醉出席,閒步輕輕走過夾道,也向那小門上輕敲了三下,便有個丫頭來開門。開開門來,見是陳監生,倒吃了一驚。陳監生忙擠進去,轉過花架,見素馨獨坐焚香。素馨見了陳監生,便起身拜見,問道:「相公幾時來的?」陳監生道:「才到,就來看你。我原約你一月,今何負心若此?恭喜你如今有了貴公子了。」素馨道:「再莫說起,我原非得已。那人粗惡之至,把我父親送到城上打了,着人押着,定要來纏,不肯放我出去,終日如坐牢一般,你不要怪。」陳監生道:「我也不怪你,今日赦你,出去走走。」素馨道:「怕他有人來看見。」陳監生道:「不到別處去,到你姐姐房中飲一杯何如?」素馨不好推卻,只得攜手出來。
鴛鴦叩見了,甚覺沒趣。素馨上前逐一拜見。看時果然生得甚美,但見他:
窄窄弓鞋雅淡妝,恍如神女下高唐。
膚爭瑞雪三分白,韻帶梅花一段香。
素馨拜罷坐下,鴛鴦叩道:「那人可來?」素馨道:「今日不來。」鴛鴦叩道:“世上也沒有似這樣粗俗的,全無半點斯文氣,請了姊妹就如自己妻子一般。
又不肯撒漫,就笑得死個人,說的話令人聽不得。「進忠道:」這樣人可是作孽。「陳監生道:」禁聲!莫惹他,可人兒怪!「素馨掩口而笑,起身奉了一巡酒,正開口要唱,忽聽得外面一片嘈嚷之聲,俱各停杯起視,只見丫頭慌慌張張跑進來說道:」不好了,周大爺帶人打進來了。“素馨忙往外走,只見周逢春帶了十多個人打進來,竟奔素馨。素馨慌了,復跑進來。
進忠恃着力大,忙上前挺身遮住,素馨便躲到床後。兩個家人揪住陳監生就要打,進忠一聲大喝,上前拍開手,把那人放倒,讓陳監生同七官跑了。周逢春亂嚷,來尋素馨,因進忠力大擋住,人都不敢近身,眾人便亂打傢伙。
鴛鴦叩忙上前分訴,被周逢春一把抓住雲鬟,一手揪住衣領,向外邊一摔,跌倒在花台邊。只見他直挺挺的不動,眾人忙上前看時,只見:
荊山玉損,滄海珠沉。血模糊額角皮開,聲斷續喉中痰湧。星眸緊閉,好似北溟龍女遇罡風;檀口無言,一似南海觀音初入定。小園昨夜東風惡,吹折紅梅滿地橫。
媽兒、丫頭忙扶他起身,只見一口氣不接,麵皮漸漸轉黃,嗚呼哀哉了。媽兒等叫起苦來,忙去叫了地方來,將周逢春並一行人都鎖了,帶上城去。正是:
饒君焰焰熏天勢,看爾忙忙怎得逃?
畢竟不知周公子等拿到城上,後來如何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周公子錢神救命 何道人爐火貽災
詩曰:
誰人識得大丹頭,只在吾身靜處求。
初向坎離分正色,再從木土叩真流。
蒼茫紫氣浮金鼎,次第紅光貫玉樓。
嬰宅養成龍虎會,凌風直上鳳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