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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便往裡面去,叫道:「侯一娘,快把扇子拿來還這位官人。」雲卿取出二十文錢來與兩個孩子,孩子歡天喜地跳往外去了。
雲卿便跟着老陳往裡面來,只見侯一娘拿着扇子從樓上下來。一娘見了雲卿,不覺喜從天降,笑逐顏開,道:「官人請裡面坐。」卻好有人來尋老陳說話,老陳出去了。雲卿遂到一娘樓上,深深一揖。一娘還過禮,取凳與他坐了,起身把樓門關上,摟住雲卿道:「心肝!你怎麼今日才來,想殺我了。」急急解頻寬衣上床。
雲卿與一娘完了事,起來穿衣,一娘忙斟了杯熱茶與他吃。敘談了一會,時日已將西,雲卿道:「我去了,再來看你,今日王府戲早,恐去遲了。」
袖內取出一包銀子,遞與一娘道:「買點甚麼吃吃罷。」一娘道:「豈有此理!我豈是圖你的錢的?只是你把情放長些,不時來走走就是了。」仍把銀包放在他袖內,摸到那把扇子,拿出來道:「轉是這把扇子送我罷。」雲卿道:「你既愛就送你罷。」臨下樓時又扯住約定日子,雲卿才別去。店中人往來混雜,有誰知道?自此為始,不時來走動,得空便弄弄,不得空就坐談而去,也有十數次。
不覺是三月天氣,和風習習,花雨紛紛。綠楊枝上囀黃鸝,紅杏香中飛紫燕。踏紅塵香車寶馬,浮綠水畫舫歌船。那王公子終日在外游賞,他是個公子,又是少年科第,兼之為人和氣謙虛,奉承他的不計其數,今日張家請,明日李家邀,一春無虛日。一日,正與吳益之在書房閒談,見門上又拿進帖來。公子愁着眉道:「那家的帖?」門上道:「張老爺請酒的。」公子道:「終日如坐酒食地獄,病都好吃出來了,快寫帖辭他。自今日起,凡有請我的,都一概辭他,說我往園子裡去了。」
午後,門上來回道:「園丁來說,園內海棠大開,請大爺去看。」公子道:「正好。分付他回去打掃潔淨,我明日來。」門上去了,對吳益之道:「明日同兄去看花,且可避喧數日。」叫小廝分付廚子,明日備酒飯送到園上去。次日叫小廝喚小魏來同去。吳益之道:「何不把侯一娘也叫他去耍耍,到也有趣。」公子便令家人備馬去接。三人先上馬去了。
這裡家人來到陳家店內,問道:「侯一在家麼?」老陳道:「都出去了。」
管家道:「可知在那裡?」店家道:「不知道。」管家只得進城來,卻好遇見個相識的,問道:「何往?」管家道:「去叫侯一,不在。」那人道:「在店裡不是?」管家道:「在誰家?」那人道:「史老三家。」管家別了那人,來到史家,進門來,靜悄無人,只見醜驢獨坐吃飯。管家道:「你婆娘哩?」
醜驢也不起身,答道:「在裡面哩。」管家心裡便不快活,道:「叫他出來,王老爺府裡叫他哩。」醜驢道:「做戲麼?」管家道:「不是,叫他去陪酒哩。」
醜驢道:「要陪酒,請小娘去,怎麼叫我們良家婦人陪酒?」管家大怒,走上去一個耳巴子,把他打了一跌,抓住頭髮摜在地下,打了幾拳,又踢了幾腳。醜驢大叫,驚動裡面男女都出來看。史三認得是王府管家,上前解勸,管家才住了手,罵道:「我不看眾人面,打殺你這王八蛋!」一娘上前陪笑道:「得罪老爹,他這個瘟鬼,不知人事,望老爹恕罪。不知有何分付?」管家道:「大爺到園上看花,叫我拿馬來接你。這王八口裡胡說,你婆娘不是小娘是甚麼?」眾人道:“老爹請息怒,他說話不是,也須看看人。
王大爺平日也不是個使勢的,抬舉你妻子也是你的造化,求之不得,反來胡說麼?「史三道:」請坐坐,老一還沒有吃飯哩!「管家道:」我家爺也好笑,多少名妓不叫,卻來尋他!「那一娘見勢頭不好,忙對史老三道:」別了罷,改日再來。“史老三也不好再留,送他出門。醜驢背上行頭,領着孩子,垂頭喪氣而去。
這裡管家猶自氣噴噴的上馬,一娘也上了馬,同到園上來。只見門前一道澗河,兩岸都栽着桃柳,一帶白粉牆。走過石橋,一座三沿滴水磨磚門樓,上橫着玉石匾額,三個石青大字,乃是「飛蓋園」。後寫着「鄆城吳寬題」。
原來就是吳益之寫的。下馬進來,只見一帶長廊,大廳前便是一座假山,從山洞裡穿進去三間卷篷,公子三人坐在內。一娘見公子,叩頭謝道:「前日多謝大爺,又承老太太、太太、奶奶與列位娘們的賞賜。」公子扯起道:「只行常禮罷,前日慢你。」又拜了吳相公。吳益之道:「你偏生記得這許多太太奶奶的,就不忘了一個!」眾人笑耍一會。一娘吃了茶,小廝擺飯。公子道:「因等你,把人都好餓壞了。」一娘道:「因鹽店裡叫去做戲,故來遲了,大爺莫怪。」吳益之道:「來遲了打孤拐。」公子道:「誰忍打他。」
四人吃畢飯,雲卿道:「看花,看花!」公子攜着一娘的手,同到各處遊玩。果然好座花園,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