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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渡記 - 35 / 240
古典小說類 / 方汝浩 / 本書目錄
  

東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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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頁

朗讀:

且說尊者收了老道,披剃做了個和尚,起法名叫做五空。眾道要與他建個小庵廟,他不肯,說道:「我現有子女,如何住庵廟,惹人笑子不養。」乃拜禮尊者,問道:「弟子既披剃出家,必須也要明白些禪機玄妙道理。若徒在庵廟,如常敲鐘打鼓,禮懺誦經,有何用處?」尊者答道:「汝手能敲鐘打鼓,口能禮懺誦經,便是禪機,自有用處。」五空言下大悟,稽首拜謝。眾道卻不解,乃問五空:「你為何往日愚昧,今日做了和尚,就明白師父禪機妙理?」五空答道:「經文內多少禪機,口能誦,難道心不想?鐘鼓響多少叫醒,手能打,難道耳不聽?」眾道中也有點頭的,也有笑的。點頭的說:「我明白。」笑的說:「我尚不知。」五空說:「道友,只恐你打不得、誦不得,那時要打要誦,遲了無用。」眾道齊叫:「明白!明白!」尊者見五空受度,又想前行有弄法術變壞人心的,卻辭眾道東行。五空要隨行,只因披剃為僧,便動了他子女本來天性,哭泣不捨,各相供養,遂別了尊者。

尊者與元通趲步趕行,來到一處地方,四顧荒僻,不覺腹中饑餓,乃叫元通尋個人煙去處,抄化一齋。元通道:「師父且在這路頭少坐,徒弟去尋些齋供。」卻走得一處,平平山徑,漸入松林,望那深處,卻似人家。走近來看,乃是山堂空屋。


  

急回舊路,只見一個兔子奔來,直向元通身袖鑽入,似有躲避之狀。元通想道:「莫不是人家養的家兔?」乃坐地摸那兔子,哪裡肯出袖。忽然兩個獵人從山徑走來,見元通坐地,問道:「長老,見一隻兔子來麼?」元通就知兔子是獵人趕捉,慌來躲入袖中,乃答道:「小僧未見有甚兔子。」獵人道:「明明兔子入這林內,莫非長老藏了?」一個道:「我們鷹犬弩矢,尚不能捉住這狡兔,長老空拳,量怎捉他?」元通道:「善人說的正是。

動問善人,小僧是東行道遠,無人煙處所化齋,不知何處方有人家。」獵人道:「此荒僻去處,哪有人家?往東十餘裡,到大灣口,方纔人煙輻輳。」說罷,獵人走去。元通卻摸袖中兔子,兔子已閉息死在袖中,扯將出來,僵死不動。

元通嘆道:「兔子,想你是畏獵奔來,破膽喪氣,能知我僧救你,不知你喪在袖中。如今棄你林內,只恐為鷹犬所食。欲帶你去,僧家又無用處。也罷,掘地藏埋,使你原歸於土。」元通乃掘地,把兔子埋藏,又把往生咒語念了一遍。哪知狡兔臨埋,忽然脫手飛走。元通見了,一面心喜,一面心嘆。喜的是慈悲心見兔復生,嘆的是想物情這般狡詐。

後有比喻世情狡詐,豈止一兔貪生,總是一般仁人,當行惻隱,五言八句:

狡詐在心間,豈止一兔子。

蟲蟻豈作僵,蜘蛛善裝死。

蠢物尚如斯,人情豈無此!

念我同生人,惻隱推元始。


  
元通嘆了一回,復走到尊者前,說:「此荒僻處所,無有人煙,再行十餘裡,到大灣口,便人煙輻輳。」尊者乃與元通前行五六里,到一水涯去處,三五隻漁艇泊岸。元通近前,只見男女相雜說笑:「兩個和尚來了。」元通乃上前說道:「小僧們乃東行的,腹中饑餓,此地沒有人家,善人舟中可有便齋,願化一餐?」漁艇上無一人答應。

元通與尊者只得在岸上打坐片時。漁艇上來一漁人問道:「長老們果然饑餓,我這魚籃內,有小魚食,胡亂吃幾尾充饑。」元通道:「善人,我們出家人不吃魚腥。」漁人道:「你不吃魚腥,卻吃何物?」元通說:「只吃水飯素食。」漁人道:「為甚只吃水飯素食?」元通說:「出家人唸佛看經,五葷三魘不染,況魚蝦乃是血肉活物,與人共一生靈,食它肉,害它生,僧家不忍。」漁人道:「魚蝦乃水中無知蠢類,應該人食。若依你僧說不吃,則我等無此何以資生?」元通道:「善人,莫說蠢類無知,它在這水涯中,洋洋知樂,涸水處,乞憐知苦。驚人駭影知避,畏冷附泥知暖。

怎說它無知?可憐它只為貪餌被釣,誤入網罟,坑于漁公之手,為人之食。」漁人笑道:「長老,你說的雖是,怎曉得世間物物相食甚多,我們食魚蝦,魚蝦食水蛭,大的吞小的,強的食弱的,總是天地間消長道理。無生不滅,無滅不生。若依長老不食,反于生機窮矣。」元通被漁人說得不能答。尊者乃向漁人說道:「善人,你說食魚總是力,我徒弟說不食總是心。食也罷,不食也罷,何必連累了心力!」乃謝漁人,起身行去。卻到了一個大灣口,果然人煙輻輳。

師徒方到村邊,見一老者撚鬚坦腹,立於戶外,見了尊者師徒二人,趨迎上前,問道:「二位師父,往何處去?」元通答道:「貧僧欲往東印度去,順過寶方,偶因行路饑餒,便齋乞化一餐。」老者乃請尊者入屋,喚家童烹茶、具齋供奉,便問師父道號來歷。尊者一一答應,隨問老善人姓名。老者答道:「老漢姓名叫做家僧,只因喜談禪理,未曾削髮,又有這世法難丟,在家結幾個老友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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