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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驤道:「臣聞李諤乃隋文帝第一個直臣,文武全村,此來決為說客,下說詞誘主公降隋之意。必帶詔書禮物,主公不可收之。詔書亦不可開讀,且先問了來意,厚禮相待,安頓驛中。差官星夜迎請林師爺、天定王、萬壽王、查近仁會議定了,然後見機而動,庶無差失。」薛舉依言,即差王驤、曹汝豐二將迎接李諤入城,留在館驛安歇。次日,薛舉差官迎請李諤相見。薛舉降階相迎,至殿上相見,賓主而坐。薛舉躬身道:「久仰侍中大德,關山修阻,不克領教。
今幸光臨,足慰渴想。」李諤道:「區區一介儒生,何足掛齒!久慕大王英名蓋世,德政遠敷,素所畏服。但大王懷不世之才,抱孫吳之略,戰勝攻取,若能輔翼英主,以定天下,雖古良將,莫能過也。何乃竊據一方,僭稱年號?位非天子,爵非諸侯,雖然雄霸一時,終非久長之業。
今我主上仁明雄略,重賢禮士,天下歸心四海賓服,山河一統,只大王等未曾歸附耳。吾聞識時務者,呼為俊傑。以一隅而欲與全隋抗衡,如螳臂之捍泰山,多見其不敵也。今主上聞大王等素稱忠義,不忍加兵,特差李某送黃金干兩,彩段干正,詔書一道,禮請歸朝。
伏乞大王改邪歸正,名垂千載。莫以某言為迂,實有益於大王也。」薛舉道:「承天子洪恩,感侍中大德,本宜拜命趨朝,奈孤等兄弟三人,同盟一體,凡有事務,必待天定王、萬壽王相會之後,方有定議。詔書未敢開讀,幣禮未敢擅收,伏乞侍中海涵。」乃大設宴款待,送於賓館安息。
過了十餘日,林澹然、杜伏威、張善相、查訥陸續皆到信州,薛舉迎入,一一相見,備言此事。林澹然道:「俺夜觀乾象,隋帝亦非真主。聞其為人,猜忌苛察,聽信讒言。子弟如仇,多疑好殺,惟以詐力取天下,諸子皆驕恣無德,非久遠之基也。
聖人云:得之易,失之亦易。只三十年,必為亡周之續矣。但當今已成一統,豈容汝輩各據一方?若不歸服,必起戰爭,生靈塗炭;率爾投順,又非保全之計。進退皆難,未可造次。」查訥道:「某仰觀天象,與師爺所論相同。隋帝無德而居大統,加以子孫自相戕賊,亡可翹足而待也。今賴文臣武士協忠相輔,得以夷陳滅齊,禪周主之六位。被不加兵取蜀,而反以禮聘,是先禮後兵之術也。
拒絶之,必起傾國之兵而來,又恐寡不敵眾;一旦以土地歸之,又慮不能保其始終。為今計,彼以禮來,吾且以禮答,厚待李諤,贈之金帛。隋帝聘幣,加倍還之,以為貢獻。暫奉其正朔,託言西蜀一帶地面,蠻僚錯雜,不時變亂,三主鎮守數十年,民夷貼服,四境安寧,若一旦擅離,恐僚蠻依舊作亂,百姓遭殃,為害不小。
懇乞天恩,欽賜舊職鎮守,以為西北保障,歲貢不廢。朝廷有事,必來赴援。隋帝若知機,從吾等所請,且暫稱臣,牧兵自守,待時而動。如其不然,遣軍發馬遠來,蜀地險峻,糧草不繼,我等守險塞要,堅壁不戰,待被師老糧盡,退軍之時,然後出奇兵以撓其後,雖不能全勝,亦可使隋軍喪膽。
又有一計,秋收之際,佯征軍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衛,足以廢其農時。彼兵既聚,我即解甲;彼兵已退,我復進軍。虛虛實實,使其不得安逸。我再陰蓄精鋭,收錄英傑,俟隙而舉,則天于大事,未可知也。」林澹然道:「近仁陳說大計,深合玄機。天數已定,非人力所能斡旋,不如屈節降之,再圖後舉。」杜伏威、張善相俱備拱聽。商議已定。
次日,排香案迎接李諤進殿,開讀三道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承天命,撫有輿圖,四海擴清,妖氛淨掃。惟
爾西蜀杜伏威等,竊據一方,尚未納款。朕念生靈塗炭,不忍加兵,特遣
殿前侍御史李諤,賫到黃金百鎰,彩段千端,遠聘賢豪,委以大任。詔書
到日,爾其悉將所蒞土地甲兵,歸附朝廷,無廢朕命,則明良會合,寵渥
有加。欽哉!故詔。開皇二年七月日詔。眾人謝恩畢,林澹然上前和李諤相見,次後一一行禮。
李諤坐了客席,林澹然坐了主位,杜伏威等次序列坐。李諤見林澹然是一個老和尚,三王以師禮事之,心下疑惑。又看杜伏威、薛舉、張善相、查訥等,人材魁偉,相貌英雄,心下十分欽敬。躬身問道:「老禪師高姓尊號,壽齡幾何?」林澹然道:「老僧姓林,法名太空,別號澹然。
今庚已是九十一歲矣。」李諤驚道:「觀吾師尊顏,不過半百,詎料壽近期頤,非全真內養,何能致此!」林澹然道:「老朽雖生,已無益於人世。」指着四人道:「這是天定王杜,這是西秦王薛,這是萬壽王張,這是護國軍師查,皆出老僧門下,頗識兵機,亦通武藝。適見天子詔書,足感皇上洪恩。
又聞西秦王達侍中鈞言,銘刻肺腑,本當赴朝面聖,奈其中事有委曲,老僧只得稟明。當初蒙齊後主大恩,封天定王等三將留守西蜀。蒞任以來,屢遭蠻僚叛亂,王等再三征討,方得貼服,數十年幸而安息。今若擅離此地,猶恐變亂復生,殘民擾境,為禍匪輕。
乞侍中轉達聖聰,三王願稱臣奉貢,遵天子正朔,歲歲獻納不廢。朝廷如有差調,無不竭忠用命。懇求天恩,錫以王爵,願為國家西蜀之保障。若得允俞,皆出侍中之賜也。」李諤道:「皇上久聞三位大王英名,故差李某聘請,並無他意。今若稱臣貢獻,遵奉正朔,足見大王等高明遠見,應天順人,聖主良臣,共成喜起。李某回朝,必當為三王轉奏。」林澹然等同聲稱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