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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敬膽怯,奪路便走,杜伏威亦不來追趕。嚴敬回頭看部下,只有十數個軍士、兩個健將隨着。嚴敬問道:「這條山路,可以到得大寨去麼?」健將道:「此路寂靜,無人攔阻,且從此撞出去,再尋歸路。」嚴敬聽了,拍馬先走。
行無半裡,聽得鑼聲振地,喊聲起處,嚴敬戰馬早被絆倒。樹林中走出三五百壯士,將嚴敬、健將等盡皆捉住,不曾走了一個。背剪綁了,解入大寨來。有詩為證:
按劍掛征袍,將軍膽氣豪。
今為階下虜,悔不熟龍韜。此時杜伏威大勝一陣,嚴敬部下二萬軍士,大半被傷,小半走脫。
再說段元帥和趙銀、洪修二將,部領二萬精兵,往東南村來,到得時已是黃昏。段韶將軍士分為十隊,遍處埋伏,等候捉賊。自領一枝兵,到一土山邊,四面看時,卻無樹木,光蕩蕩的一座土山,山上有一座土地廟。段韶叫軍士人廟搜檢,並無一人,就在廟裡坐地,軍士埋伏廟之左右。
候至更盡,軍士報道山下西南火光中是一夥劫賊來也。段韶慌忙上馬,果見山下三百餘人,手執器械,點着火把,推着三四十輛車子,唿哨而來。段韶指麾眾軍吶喊,殺至山下。那三百餘人棄了車子並火把,四散走了。
又見西北首也有三四百人,推着車子走來。官軍趕殺時,卻又四散去了。頃刻之間,有十數隊軍士,推着車子,徑到土山邊,卻又走散。段韶看了一會,猛然省悟,跌腳道:「誤中賊人詭計了!」分付軍士不可妄動,動者立斬。
排成長蛇陣,一字兒列在土山之下。軍士立腳未定,四下鼓聲震天,火光竟起,喊聲大振,軍馬不知其數。火光中見馬上坐著三員少年大將,正是薛舉、繆一麟、查訥,指點眾軍,四面遠遠把土山圍了。只聽得一聲梆子響,話如雨發,那十數處糧車,箭到處盡皆火燒。
原來車中俱是疏黃焰硝引火之物,火箭到處,焰騰騰火勢衝天,風煙亂卷。段韶在土山上驚得魂飛魄散,無計可施。三千軍士與十數個護身健將,俱被火逼得沒處安身,着箭死者甚多。只聽得一片聲喊叫道:「不要走了段元帥!」段韶和健將道:「勢已危迫,不如拚死冒火殺下山去,決一死戰
2」一個健將應道:「賊兵甚眾,火勢正炎。
若殺下山去,必然有失。小將看西北角上火勢稍緩,賊軍略稀,山坡下又有一條白路,不如從此處殺下去,方有活路。」段韶依言,挺身一馬當先,健將軍士隨後,俱拚命併力殺下西北角來。
山坡下百餘個壯士攔路,段韶大喝一聲,挺槍拍馬,殺散眾軍。下得山坡,又是一將攔住,卻是薛舉,手挺畫戟喝道:「段元帥何不早降!」段韶大怒,放馬就戰。戰了數合,薛舉賣一破綻,撥轉馬放開一條大路。段韶拍馬衝過,奔山徑而走,只帶得千餘軍士,數個健將,其餘盡被薛舉軍馬擋住,降者甚多。
段韶奔入山徑,走無數裡,抬頭一看,只叫得苦!原來這去處地名苦株灣,是一個死坳裡。從土山邊進來,只有得這一條路,兩邊都是崇巒峭壁,前面又是一帶大闊溪,並無船隻,只可進來,不能出去。段韶在月光下見了大驚,慌忙回馬,不期路口已壘斷,外有軍馬重重壘壘把守定了。正是羊觸藩籬,進退無路。
當下只得和軍士團團屯紮,嘆氣道:「一世英名,不期喪于此地!我死不足惜,可恨誤卻朝廷重託,遺憾九原。」眾軍健道:「元帥休慌,權且捱過今宵,明日我等打探,再尋生路。」各吃些隨行乾糧,揀空闊處暫且歇馬將息。
卻說趙銀、洪修和七個總管,帶領九隊人馬,分頭埋伏擒賊。不期遍處俱有伏軍,暗弩陷坑,大半皆被擒捉,只有趙銀逃得性命。原來這一條計策,喚做調虎離山之計,都是查訥軍師和張善相兩人商議定下的。段元帥是馳名的一員老將,萬夫莫敵,軍馬精壯,若與儘力相持,必致有傷。
只教軍士故意到鄉村鎮市,遍處搶劫,引誘敵軍。打聽得段韶部領軍馬到東南村來,嚴敬軍馬到西北村去,都預先埋伏兩處軍士等候。段韶、嚴敬,果中其計。當夜要擒段韶亦是容易,只為惜着張善相親事,查訥分付薛舉,臨戰不可相逼,放開一條生路。
火車火箭,只遠遠圍住施放驚他,趕段韶入了苦株灣,慢慢又做區處。有詩為證:
軍師妙算果通神,變幻風雲計劃深。
少女不因成契合,老夫應亦被人擒。
此時天色已明,杜伏威軍馬得勝奏捷回寨,眾將士各自獻功。杜伏威一一論功犒賞已罷,將嚴敬、洪修等同齊穆一處監禁,降軍萬數編人隊伍,大排筵宴,弟兄們慶賀功績。杜伏威道:「查近仁妙算入微,有神出鬼沒之機,吾之孔明也。」查訥笑道:「微末小計,何足為奇!今夜之戰,只為張將軍姻事。
如今把段元帥困在苦株灣,插翅亦不能出,明日釋放齊穆、嚴敬、洪修三將,以禮相待,浼三人為媒去見段元帥,求其令愛琳瑛小姐完張將軍這段姻緣。若彼慨然應允,必先送女完親,方放他出谷,兩相和解以待天時;如其推托,只消數日,必餓死於山徑間矣。」張善相拱手稱謝。杜伏威、薛舉擊桌歡笑,喜不自勝。
當日席散。
卻說趙銀與逃回軍士棄了三個寨柵,奔入城內,對和太守說知此事。和用行大驚道:「段元帥被困,吾等休矣!只索嚴督軍士謹守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