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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武瑞進入中軍請罪,陳玉道:「據你武藝,不在那賊之下,為何挫動鋭氣?」樊武瑞道:「小將和那賊交戰,也不見高下,正追趕間,不提防戰馬被他射倒,故有此失。明日再戰,誓殺此賊,以報今日之仇。」陳玉笑道:「勝敗兵家之常,何足為罪。我向聞人說劍山大盜薛判官。
英雄無敵,今日果然。必須施計擒獲此人,其餘小寇不足破矣。」發付樊武瑞回寨將息,謹守營寨,不可出戰,待我設計破之。眾將聽令,各自回營,按兵不動。
次日黎明,薛志義領嘍囉下山挑戰,陳玉傳令:「眾將士不可出營,妄動者斬。」薛志義教嘍囉裸衣屏罵,至日晏方回。一連三比不見一軍出來。薛志義心下疑惑,和李秀商議。
李秀道:「大哥不可輕敵。彼大軍到此,按兵不動,必有詭計。況苗三弟往林住持去求計,未見回音,我和你深溝高壘,謹守四面關隘,待三弟回時,另作良圖。不可挑戰,落他機阱。」薛志義笑道:「二弟說話太懦。看彼先鋒,不過如此,其餘將士可知。總有雄兵百萬,吾何懼哉!我只要殺得他一人一騎不回,方遂吾願。」昔賢有詩嘆曰:
兵驕必敗從來有,將在謀而不在剛。
蓋世英雄何所恃?試看項羽喪烏江。
薛志義不聽李秀之言,次日平明,又率嘍囉,擂鼓吶喊,殺下嶺來。不見敵軍,嘍囉依舊裸衣赤體。千般辱罵。巳時直至未末,眾心已懈,正欲回軍,只聽得一派鼓聲振地,官軍寨中旗幟皆起,萬餘軍士擁出一員大將,乃左翼將軍施大用也,大叫:「何等潑賊,輒敢大膽罵戰!」薛志義定睛看時,卻不是樊先鋒,另換一將,生得猛勇。
但見:
頭戴銷金獸口扎巾,身穿團花綠錦戰袍,外罩鐵葉龍鱗鎖子甲,腰
系釒及花柳葉黃金帶。左脅下掛一張雀畫鐵胎弓,綉袋內插數枝利鎰狼
牙箭。身騎慣戰棗騾馬,手執純鋼丈八槍。那將躍馬而出,薛志義並不打話,橫斧殺來。兩員將戰至數合,施大用架隔不住,撥馬而走。
薛志義驟馬趕來,約走裡余,施大用回馬戰了幾合,撥馬又走,薛志義怕有埋伏,不敢追趕。正待抽馬轉身,只聽得鼓角齊鳴,夏景從東南上斜刺裡殺來,手執方天畫戟,縱馬喝道:「狂賊至此,快下馬受縛!」薛志義大怒,挺斧來迎。兩個戰上三十餘合,夏景力怯,虛刺一戟,放馬往西而走。薛志義殺得性起,大喊一聲,緊緊隨後追來。
約趕半裡之地,夏景勒轉馬頭,往北落荒而逃。薛志義單騎急迫,趕過前山谷口,不見了夏景,勒馬復回舊路。正走之間,又聽得金鼓喧天,樹林中閃出一員猛將,卻是樊武瑞,笑道:「鐵判官到此也要化了,不要說是雪判官。快下馬投降,收你為部下小卒,不然,頃刻即為無頭之鬼。」薛志義喝道:「胡說!你是我手裡敗將,走的不算好漢。」樊武瑞道:「今番決不饒你!」舞刀劈頭就砍。薛志義持斧架住,拚命相殺。正是:
欲求生富貴,須下死工夫。
不知二人勝敗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古崤關啜守存孤 張老莊伏邪皈正
詩曰:
敢死英雄已作神,存孤今復有程嬰。
詭言悲切能酸鼻,巧語淒其最動情。
賺渡古崤離大厄,潛修禪室樂餘生。
邪魔侮道欺真覺,正法維持一坦平。
話說樊武瑞和薛志義兩個奮力戰有百餘合,樊武瑞賣個破綻,躍馬沿山而走。薛志義大喝:「敗將休走!」奮勇追來。不上數十步,猛聽得一聲響亮,如山崩地塌之勢,薛志義連馬和人,跌落陷坑。四圍伏兵齊起,撓鈎槍戟亂下,薛志義縱有銅頭鐵臂,到此如何施展?諒道不能脫身,大叫一聲,拔山腰刀,自刎而死。
可憐半世英雄,化作南柯一夢。有詩為證:
盜賊全其名,自刎黃泉下。
堪嗟降虜人,遺臭千年罵。
卻說眾軍士抓起屍首,送入陳元帥寨前來。陳玉令取下首級,屍骸抬在一邊,即時傳今:「三將併力一齊攻上山去。剿除余寇,洗蕩山寨,不可遲延。如能先登者,算為頭功,退後畏縮者斬。」樊武瑞、施大用、夏景聽令,三將合兵一處,搖旗吶喊,鼓聲振天,奮力殺上嶺來。
再說敗殘嘍囉逃得性命的,奔回山寨,報說薛大王敗陣而死,官兵頃刻就到寨中。嘍囉聽說,魂飛魄散,你我不能相顧,各自逃生。守關嘍囉望見大隊官軍擁至,如波翻浪沸一般,盡皆拋槍撇劍,棄關而走。官兵擁至嶺上,放起連珠號炮,陳元帥大兵掩到。
山寨裡嘍囉東逃西竄,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李秀聽報薛志義已死,官軍殺來,大哭道:「薛大哥不聽良言,致有此敗,我留這殘軀何用,不如死休!」正要投崖,忽見沈全忙來抱住,哭道:「二大王,不走更待何時!」李秀道:「薛大王既死,我豈忍獨生?今願相從于地下。你當快走,不要為我耽擱,誤你性命。」說罷,投山側深崖而死。
沈全救之無及,只得含淚逃出後山。正奔走間,見一個大漢,右手執劍,左手抱著一個孩童,慌慌張張,走入樹林中去。沈全叫道:「前面走的是誰?」那漢子迴轉頭來,沈全認得是薛志義隨身心腹勇士胡小九。原是陝西人,昔年為一友落難,不顧家業,起身救之。
後來這友負義,反唆人告害,因此小九忿怒,將他殺了,逃至劍山,投在薛志義部下。薛志義見他識些拳棒,做人忠直,收留帳下為一名頭目。當日見官軍上嶺,正慌慌逃走,奔出後寨,忽見一女子,棄一小兒于地。胡小九看時,原來是薛志義的兒子貞兒,年方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