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國楨道:「酒已酣矣,可容小生去否?」夫人笑道:「酒興雖闌,春興正濃,何可言去。」兩人春心蕩漾,大家起身,摟摟抱抱,共入羅帳,歡娛一夜。
至次日,夫人不肯就放國楨出來,一連留住四五日。哪知殿試發榜,秦國楨狀元及第。秦國模二甲第一。禦殿傳臚,諸進士畢集,單單不見了狀元。
禮部入奏,玄宗聞秦國模即秦國楨之兄,傳旨道:「弟不可先兄,國楨既不到,可改國模為狀元,即日赴宴。」國模奏道:「臣弟于廷試日出朝,至集慶坊遇社會擁擠,與臣相失,至今不門,臣遣家僮四處尋問,未有蹤跡,今乞吾皇破例垂恩,暫緩瓊林赴宴期,俟臣弟到時補宴,臣不敢冒其科名。」玄宗準奏,着高力士率員役于集慶坊,俟次挨巷查訪狀元秦國楨,限三日內尋來見駕。
這件奇事轟動京城,早有人傳入夫人耳中。夫人只當做一件新聞,將這話述與秦國楨。國楨又喜又驚,急問道:「如今怎麼樣了?」夫人道:「聞說朝廷要將二甲第一秦國模改為狀元,國模推辭,奏乞暫寬宴期,待尋着狀元然後復旨開宴。」國楨聞言,忙跪下道:「好夫人,救我則個。」夫人扶起道:「我的親哥,這為怎的。」國楨就把真名姓說出。夫人聽了,把國楨緊緊抱住道:「親哥,你如今是殿元了,我便不留你,只得要與你別了。」一頭說,一頭淚下。
國楨道:「夫人不必愁煩,少不得後會有期。但今我這事弄大了,倘朝廷究問起來,如何是好。」夫人想了一想道:「不妨,我有一計。」就取一軸畫圖,展開與國楨看。
只見上面畫着許多樓台亭閣,又畫一美人憑欄看花。夫人指着畫圖道:「你到禦前,只說遇一老媼,雲奉仙女之命召你,引至這般所在。見這般美人,被款祝所吃的東西,所用的器皿,都是外邊絶少的。相留數日,不肯自說姓名,也不問我姓名,今日方纔放出。
又被以色帕蒙首,教人扶腋而行,竟不知原出入的門路。你只如此奏聞,包管無事。」國楨道:「夫人,我今已把真姓名告知,你的姓氏,也須說與我知道,好待我時時唸誦。」夫人道:「我夫君亦系朝貴,我不便明言。」說到其間,兩人淚下,依依難捨。夫人親送國楨出門,卻不見來時的門徑,啟一小門而出。
看官,你道那夫人是誰?原來他複姓達奚,小字盈盈,乃朝中-貴官的小夫人。這貴官年老無子,又出差在外,盈盈獨居于此,故開這條活路,欲為種子計耳。當下國楨出得門來,已是傍晚時候,走過一條街,忽見一對紅棍,二三十個軍牢,擁着一個騎馬的太監,急急行來。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18回 縱嬖寵洗兒賜錢 惑君王對使剪髮
卻說國楨一時心忙,不覺沖了太監的前導。軍牢們呵喝起來,舉棍欲打。國楨叫道:「啊呀,不要打。」只聽得側首一小巷裡,也有人叫道:「啊呀,不要打,這是我家狀元爺了。」原來馬上太監,便是高力士奉旨尋狀元。小巷裡的人,便是秦家的家僮,正在尋覓,忽見軍牢們扭住國楨要打,所以忙叫起來。眾人聽說,一齊擁祝高力士忙下馬相見,說道:「不知是殿元公,多有觸犯,高某哪處不尋到,殿元兩日卻在何處?」國楨道:「說也奇怪,不知是遇鬼逢仙,被他阻滯了,今日才得出來,重煩公公尋覓。今欲入朝見駕,還求公公方便。」力士道:「此時聖駕在花萼樓,可即到彼朝見。」於是同至樓前,力士先啟奏,玄宗即宣國楨上樓。朝拜畢,問道:「卿連日在何處?」國楨依着盈盈所言,婉轉奏上。玄宗微微笑道:「如此說,卿真遇仙矣。
不必深究。」看官,你道玄宗為何不究?原來楊貴妃有姐妹三人,俱有姿色。玄宗于貴妃面上推恩,姊妹俱賜封號,呼之為姨。大姨封韓國夫人,三姨封虢國夫人,四姨封秦國夫人。
諸姨每因貴妃宣召入宮,即與玄宗諧謔調笑。其中唯虢國夫人更風流,玄宗尤與相狎。凡宮中服食器用,時蒙賜賚。又另賜第宅一所于集慶坊。
這夫人卻甚多情,常勾引少年子弟到宅中取樂,玄宗頗亦聞之,卻也不去管他。那達奚盈盈之母,曾在虢國府中做針線養娘,故備知其事。這軸畫圖,亦是府中之物,其母偶然攜來,與女兒觀玩。畫上的美人,即虢國夫人的小像。
所以國楨照着畫圖說去,玄宗竟疑虢國夫人的所為,不便追究,哪知卻是盈盈的巧計脫卸。
當下玄宗傳旨:狀元秦國楨即刻赴瓊林宴。秦國楨奏道:「昨蒙皇上改臣兄國模為狀元,臣兄推辭不就,今乞聖恩,既賜改定,庶使臣不致以弟先兄。」玄宗道:「卿兄弟相讓,足徵友愛。」遂命兄弟二人俱賜狀元。
國楨謝恩赴宴。內侍賫兩副官袍金花,至瓊林宴上宣賜。秦家昆仲好不榮耀。次日,兩狀元率諸新貴,赴闕謝恩。
奉旨:國模、國楨俱為翰林承旨。
其餘諸人照例授職。那秦國模為人剛正,他見貴妃擅寵,楊氏勢盛,祿山放縱,宮闕不謹,因激起一片嫉邪愛主之心,便與其弟連名上一疏,謂朝廷爵賞太亂,女寵太盛。又道安祿山本一塞外健兒,宜令效力邊疆,不可縱其出入宮闈,致滋物議。
疏上,玄宗不悅,乃降旨道:「秦國模,秦國楨越職妄言,本當治罪,念系功臣後裔,新進無知,姑免深究,着即致仕去。
今後如再有瀆奏者,定行重處。」此旨一下,朝臣側目,莫敢再言。時奸相李林甫奸狡異常,心中雖忌楊國忠,外貌卻與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