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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鐵厓詞章奇麗,雖被文妖之目,不損其名。惟鞋杯一事,猥褻淫穢,可謂不韻之極,而見諸賦詠,傳為佳話。後來狂誕少年,競相依仿,以為名士風流,殊不可解。聞一巨室,中元家祭,方舉酒置案上,忽一杯聲如爆竹,剨然中裂。
莫解何故。久而知數日前其子邀妓,以此杯效鐵厓故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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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仙蝶,國子監瑞柏,仰邀聖藻,人盡知之。翰林院金槐,數人合抱,癭磊砢如假山,人亦或知之。禮部壽草,則人不盡知也。此草春開紅花,綴如火齊,秋結實如珠,群芳譜、野菜譜皆未之載,不知其名。
或曰即田塍公道老此草種兩家田塍上,用識界限,犁不及則一莖不旁生,犁稍侵之即蔓延不止,反過所侵之數,故得此名。余諦審之,葉作鋸齒,略相似,花則不似,其說非也。在穿堂之北,治事處階前,甬道之西,相傳生自國初,歲久漸成藤本。今則分為二歧,枝格杈丫,挺然老木矣。
曹地山先生名之曰長春草,余官禮部尚書時,作木欄護之。門人陳太守渼,時官員外,使為之圖,蓋醲化湛深,和氣涵育,雖一草一蟲,亦各遂其生若此也。禮部又有連理槐,在齋戒處南榮下,鄒小山先生官侍郎,嘗繪圖題詩,今尚貯庫中。然特大小二槐,相併而生,枝幹互相纏抱耳。
非真連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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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言祈禳,佛家言懺悔,儒家則言修德以勝妖、二氏治其末,儒者治其本也。族祖雷陽公畜數羊,一羊忽人立而舞,眾以為不祥,將殺羊,雷陽公曰:羊何能舞,有憑之者也。石言于晉,左傳之義明矣,禍已成歟,殺羊何益,禍未成而鬼神以是警余也,修德而已。豈在殺羊?自是一言一動,如對聖賢。
後以順治乙酉拔貢,戊子中副榜,終於通判,訖無纖芥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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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從兄曉東言,雍正丁未會試歸,見一丐婦,口生於項上,飲啜如常人,其人妖也耶?余曰:此偶感異氣耳,非妖也。駢拇枝指,亦異於眾,可曰妖乎哉。余所見有豕兩身一首者,有牛背生一足者,又于聞家廟社會,見一人右手掌大如箕,指大如椎,而左手則如常,日以右手操筆鬻字畫。使談讖緯者見之,必曰此豕禍,此牛禍,此人痾也,是將兆某患。
或曰是為某事之應。然余所見諸異,訖毫無徵驗也,故余于漢儒之學最不信春秋陰陽、洪範五行,傳于宋儒之學最不信河圖洛書、皇級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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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師孫端人先生,文章淹雅而性嗜酒,醉後所作,與醒時無異,館閣諸公,以為鬥酒百篇之亞也。督學雲南時,月夜獨飲竹叢下,恍惚見一人注視壺盞,狀若朵頤,心知鬼物,亦不恐怖,但以手按盞曰:今日酒無多,不能相讓。其人瑟縮而隱。醒而悔之曰:能來獵酒,定非俗鬼,肯向我獵酒,視我亦不薄,奈何辜其相訪意。
市佳釀三巨碗,夜以小幾陳竹間,次日視之,酒如故。嘆曰:此公非但風雅,兼亦狷介,稍與相戲,便涓滴不嘗。幕客或曰:鬼神但歆其氣,豈真能飲?先生慨然曰:然則飲酒宜及未為鬼時,勿將來徒歆其氣。先生侄漁珊,在福建學幕為余述之,覺魏晉諸賢,去人不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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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俞君祺,偶忘其字,似是佑申也。乾隆癸未,在余學署,偶見其野泊不寐詩曰:蘆荻荒寒野水平,四圍唧唧夜蟲聲,長眠人亦眠難穩,獨倚枯松看月明。余曰:杜甫詩曰巴童渾不寢,夜半有行舟,張繼詩曰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均從對面落筆,以半夜得聞,寫出未睡,非詠巴童舟、寒山寺鐘也。君用此法,可謂善於奪胎,然杜、張所言是眼前景物,君忽然說鬼,不太鶻兀乎?俞君曰:是夕實遙見月下一人倚樹立,似是文士,擬就談以破岑寂,相去十餘步,竟冉冉沒,故有此語。
鐘忻湖戲曰:雲中鷄犬劉安過,月裡笙歌煬帝歸,唐人謂之見鬼詩,猶嫌假借。如公此作,乃真不愧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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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丈易書言,聞諸海大司農曰:有世家子讀書墳園,園外居民數十家,皆巨室之守墓者也。一日于牆缺見麗女露半面,方欲注視,已避去。越數日,見于牆外采野花,時時凝睇望牆內,或竟登牆缺,露其半身,以為東家之窺宋玉也。頗縈夢想,而私念居此地者皆粗材,不應有此艷質。
又所見皆荊布,不應此女獨靚妝,心疑為狐鬼,故雖流目送盼,而未通一詞。一夕,獨立樹下,聞牆外二女私語,一女曰:汝意中人方步月,何不就之。一女曰:彼方疑我為狐鬼,何必徒使驚怖。一女又曰:青天白日安有狐鬼,痴兒不解事至此。
世家子聞之竊喜,褰衣欲出,忽猛省曰:自稱非狐鬼,其為狐鬼也確矣。天下小人未有自稱小人者,豈惟不自稱,且無不痛詆小人以自明非小人者,此魅用此術也。掉臂竟返。次日密訪之,果無此二女,此二女亦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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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林塘言,曩游秦隴,聞有獵者在少華山麓,見二人累然臥樹下,呼之猶能強起。問何困躓于此,其一曰:吾等皆為狐魅者也,初,我夜行失道,投宿一山家,有一少女絶妍麗,伺隙調我,我意不自持,即相媟狎,為其父母所窺,甚見詈辱,我拜跪,始免捶撻。既而聞其父母絮絮語,若有所議者。次日,竟納我為婿,惟約山上有主人女,須更番執役,五日一上直,五日乃返,我亦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