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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憲宗起床,便入稟太后,只說吳後輕笑輕怒,且好歌曲,不足母儀天下,定須廢易為是。錢太后一語不發,周太后卻勸阻道:「一月夫婦,便要廢易,太不成體統了。」憲宗道:「太后如不見許,兒情願披髮入山,不做皇帝。」肯拋棄萬貴妃麼?周太后沈吟半晌,方道:「先帝在日,曾擬選立王女,我因司禮監牛玉,說是吳後較賢,且看她兩人姿貌,不相上下,所以就立吳女,哪知她是這般脾氣呢。
現據我的意見,皇兒可將就了些,便將就過去,萬一不合,就請改立王女便了。」總是溺愛親生子。憲宗不便再言,只得應聲而出。意中實欲立萬貴妃。
轉身去報萬貴妃,貴妃仍不以為然。憲宗一想,且廢了吳後,再作計議,遂出外視朝,面諭禮部,即日廢後。禮部已受萬貴妃囑託,並不諫阻,遂承旨草詔。略云:
先帝為朕簡求賢淑,已定王氏,育于別宮,待期成禮。太監牛玉,以複選進吳氏于太后前,始行冊立。禮成之後,朕見其舉動輕佻,禮度率略,德不稱位,因察其實,始知非預立者。用是不得已請命太后,廢吳氏退居別宮。
牛玉私易先帝遺意,罪有應得,罰往孝陵種菜,以示薄儆。此諭!
這詔頒下,吳後只好繳還冊寶,退居西宮。萬貴妃尚覬覦後位,嘗慫恿憲宗,至太后前陳請。憲宗恰也有心,替她說項。太后嫌她年長,始終不允。
好容易過了兩月,後位尚是未定,復經太后降旨,促立王氏,憲宗無奈,乃立王氏為皇后。好在王氏性情柔婉,與萬貴妃尚是相安,因此遷延過去。王后亦恐蹈覆轍。成化二年,萬貴妃生下一子,憲宗大喜,遣中使四出祈禱山川諸神,祝為默佑。
誰知不到一月,兒竟夭殤。嗣是貴妃不復有娠,只一意妒忌妃嬪,不令進幸。憲宗或偷偷祟祟,得與妃嬪交歡一次,暗結珠胎,多被貴妃暗中察覺,設法打墮。憲宗不但不恨,反竭力奉承貴妃。
貴妃所親,無不寵用,貴妃所疏,無不貶斥。妃父貴授都督同知,妃弟通授錦衣衛都指揮使,還有眉州人萬安,由編修入官禮部,與貴妃本非同族,他卻賄通內使,囑致慇勤,自稱為貴妃子侄行。貴妃遂轉達憲宗,立擢為禮部侍郎,入閣辦事。
成化四年正月,憲宗命元夕張燈,將挈貴妃遊覽。翰林院編修章懋、黃仲昭,檢討莊泉,上疏諫阻。憲宗不從,且責懋等妄言,降謫有差。當時以懋等三人,與修撰羅綸,同著直聲,稱為翰林四諫。
羅綸的諫諍,是因大學士李賢,以父喪起複,奏稱非禮,觸動帝怒,被黜為福建市舶司副提舉。賢亦不為輓救,未幾賢卒。賢歷仕三朝,稱為碩輔,惟居喪戀官,不救羅綸,為世所詬,因此羅綸成名,李賢減譽。插入此段,實為結束李賢起見,且彰四諫士美名。
內侍梁芳、韋興、錢能、覃勤、王敬、鄭忠、汪直等,日進美珠珍寶,諂事萬貴妃,外面且託言採辦,苛擾民間,怨聲載道。憲宗亦有所聞,終以貴妃寵任數豎,不敢過問。芳、興等且為妃祈福,召集番僧羽流,侈築祠廟宮觀,動用內帑,不可勝計,甚至府藏為虛,憲宗也未嘗禁止,總教貴妃合意,無論甚麼事件,都可聽他所為。貴妃年已四十,尚寵幸如此,想是善房中術耳。
會慈懿皇太后錢氏崩,周太后欲另營陵寢,不使與英宗合葬,萬貴妃亦希承周太后意,勸帝從母后命,憲宗意頗懷疑,遂召群臣會議。彭時首先奏對道:「合葬裕陵,英宗陵名。神主祔廟,此系故制,何必另議。」憲宗道:「朕豈不知?但母后旨意,不以為然,奈何?」彭時復對道:「皇上以孝事兩宮,從禮即為大孝,祔葬何妨?」是時商輅已經召還,仍令入閣,並有學士劉定之等,亦在朝列,俱合詞上奏道:「皇上大孝,當以先帝心為心,今若將大行太后梓宮安厝左首,另虛右首以待將來,便是兩全其美了。」憲宗略略點首,便即退朝。越日仍未見詔,彭時復恭上一疏,略云:
大行皇太后祔位中宮,陛下既尊之為慈懿皇太后,在先帝伉儷之情,與陛下母子之義,俱炳然矣。今復以祔葬之禮,反多異議。是必皇太后千秋之後,當與先帝並尊陵廟,惟恐二後同配,非本朝制耳。夫有二太后,自今日始,則並祔陵廟,亦當自今日始。
且前代一帝二後,其並配祔者,未易悉數。即如漢文帝尊薄太后,雖呂後得罪宗社,尚得與長陵同葬。宋仁宗尊李宸妃,雖章獻劉後無子,猶得與真宗同祭太廟。何則?並尊不相格也。
今陛下純孝,遠邁前代,而祔葬一節,反出漢文、宋仁下,臣未之信。且慈懿既祔,則皇太后千秋之後,正足驗兩宮雍穆,在生前既共所尊,而身後更同其享,此後嗣觀型所由起也。今若陵廟之制未合,則有乖前美,貽譏來葉矣。伏乞皇上採擇施行!
憲宗得了此疏,復下禮部集議。禮部尚書姚廷夔。合廷臣九十九人,皆請如彭時言。憲宗尚召語群臣道:「悖禮非孝,違親亦非孝,卿等為朕籌一良法。」群臣執議如初,並由姚廷夔率百官等,跪文華門候旨。自巳至申,仍未降旨,只傳諭百官暫退。百官伏地大哭道:「若不得旨,臣等不敢退去。」廷臣哭諫自此始。
商輅、劉定之等,復入內勸上降旨,如群臣議。群臣乃齊聲呼萬歲,依次退歸。祔葬議行,盈廷無詞。過了一年,成化五年。
柏賢妃生下一子,取名祐極。又閲一年,成化六年。復由紀淑妃生下一子,這子便是後來的孝宗。生時無名,且亦不令憲宗與聞。
看官欲問明原因,請看小子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