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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演義 - 270 / 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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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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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總計自甘露變後,生殺除拜,皆由兩中尉主持,文宗已是木偶一般,得能保全生命,還是大幸,哪敢再與閹黨嘔氣?枉為人主,可憐可嘆。仇士良魚弘志等,氣焰益盛,上脅天子,下陵宰相,每至延英殿議事,士良傲然自若。鄭覃李石,有所陳請,往往被士良面斥,或引李訓鄭注事折駁。覃與石齊聲道:「訓注原為亂首,但不知訓注因何人得進,閙出這般大禍。」解鈴仍須繫鈴人。士良聽到此言,也覺懷慚,嗒然退去。惟宦官深怨訓注等人,牽藤摘蔓,誅貶不休,朝吏尚日夕不安。一日,文宗視朝,問宰輔道:「坊市已平安否?」李石道:「坊市漸安,但近日天氣甚寒,恐由刑殺太過所致。」鄭覃亦接入道:「罪人親屬,前已皆死,餘人可不必問了。」文宗點首退朝。接連過了數日,並不見有赦文,忽京城謡言又起,宣傳寇至,士民駭走,塵埃四起,兩省諸司,也沒命的亂跑,甚至不及束帶,乘馬便奔。突如其來,筆法不測。

鄭覃李石,正在中書省中,旁顧吏卒,已逃去一半。覃亦不覺驚惶,顧語李石道:「耳目頗異,不如出避為是。」石怡然道:「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屬,不宜輕動。況事情虛實,尚未可知,全仗我等鎮定,或可弭患,若宰相一走,中外都大亂了。


  

且使果有大亂,避將何往?」覃始勉強坐著。石坐閲文案,安靜如常。嗣又有敕使傳呼,令閉皇城及諸司各門,左金吾大將軍陳君賞,率眾立望仙門下,語敕使道:「門外未見有賊,就使賊至,閉門未遲,請少安毋躁,待釁乃動,不宜預先示弱。」敕使乃退。

坊市惡少年,俱着皂衣,執弓刀,眼巴巴的望着皇城,但俟皇城閉門,即思動手擄掠,幸內有李石,外有陳君賞,從容坐鎮,才得無虞。到了日暮,毫無變動,人心方纔平定,統還家安枕去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看官聽說!謡言雖不足準,未必無因而起。究竟當日驚擾,為著何事?原來王守澄未死時,曾與宦官田全操等未協,訓注乘間獻計,遣他分巡鹽靈等州,密飭邊帥就地捕誅,總計遣發六人,分巡六道。會守澄已死,訓注又誅,六道鎮帥,不敢下手。仇士良等既得權勢,便將六人召還。

全操等餘恨未息,在途中揚言道:「我等還都,見有儒冠儒服,不論貴賤,均當殺死。」這語傳達都下,遂致人人驚恐,以訛傳訛,好似有強寇來攻的情狀。及全操等乘驛入城,究竟人少勢孤,未便惹禍,更兼仇士良等殺死多人,也恐激成眾怒,樂得下台休息,暫享榮華,所以亂事不至再起。赦書亦即下頒,凡罪人親黨,除前已就戮,及指名收捕外,概置不問。

諸司官吏,懼罪避匿,亦勿復追捕,各聽自歸本司。自此詔一下,天日少開,陰霾漸散,惟禁軍仍然橫暴,京兆尹張仲方,素來懦弱,不敢過問。李石因他才不勝任,奏出為華州刺史,改派司農卿薛元賞繼任。元賞剛正不阿,饒有氣節,偶至李石第中,聞石方坐廳事,與一神策軍將,爭辯甚喧,遂大踏步趨入廳中,正色語石道:「相公輔佐天子,綱紀四海,今近不能制一軍將,使他無禮至此,哪裡還能制服四夷呢?」說畢,即呼侍從入廳,擒住軍將,令至下馬橋候審。

侍從擁軍將先行,元賞上馬趨出,至下馬橋,那軍將已被褫軍衣,長跪道旁,元賞即命動刑,忽有一宦官前來,說是奉仇中尉命,請大尹過談。元賞道:「適有公事,一了即來。」當下杖殺軍將,始改服白衣,往見士良。士良冷笑道:「痴書生乃具大膽,敢杖殺禁軍大將麼?」元賞道:「中尉是國家大臣,宰相亦國家大臣,宰相屬吏,若失禮中尉,中尉將若何處置?中尉屬將,今失禮宰相,難道可輕恕麼?中尉與國同體,當為國惜法,元賞已囚服而來,任憑中尉裁斷,生死惟命!」士良見他理直氣壯,反溫顏道謝,呼酒與飲,盡歡乃散。

不怕死者偏不至死。

越年元旦,文宗禦宣政殿,受百官朝賀,大赦天下,改元開成。昭義節度使劉從諫,獨上表詰問王涯等罪名,中有「內臣擅領甲兵,妄殺非辜,流血千門,殭屍萬計,臣當繕由練兵,入清君側」云云。仇士良等得知此奏,也頗畏沮,因勸文宗加從諫官,進爵司徒,從諫復申表辭讓,有「死未申冤,生難荷祿」語。且直陳仇士良等罪惡,請正典刑。

士良雖說從諫藉端謀逆,心下恰很是驚惶,因此稍稍斂跡。鄭覃李石,還好略伸意見。就是文宗也藉此活命,苟延歲月。令狐楚乃得奏稱王涯等身死族滅,遺骸暴露,請有司收瘞,上順陽和天氣。

文宗也慘然欲泣,因命京兆尹收葬涯等十一人,各賜衣一襲。仇士良尚存餘恨,私令人發掘瘞墳,棄骨渭水。

小子有詩嘆道:


  
閹豎窮凶極惡時,殺人未足且漂屍。

堂堂天子昏庸甚,國柄甘心付倒持。

文宗再召李固言入相,又擢左拾遺魏謨為補闕,謨為魏徵五世孫,欲知他蒙擢情由,待看下回便知。




李訓鄭注,皆小人耳,小人安能成大事?觀本回甘露之變,訓注志在誅閹,似屬名正言順,但須先肅綱紀,正賞罰,調護維持,俾天子得操威令,然後執元惡以伸國法,一舉可成,訓注非其比也。注欲興甲于送葬之日,已非上計,然天子未嘗臨喪,內官無從挾脅,尚無投鼠忌器之憂,成固萬幸,不成亦不致起大獄。何物李訓,縈私變計,蠻觸穴中,危及乘輿,譬諸持刀刺人,反先授人以柄,亦曷怪其自致夷滅也。王涯賈餗舒元輿輩,不知進退,徒蹈危機,死何足惜?但親屬連坐,老幼悉誅,毋乃慘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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