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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薛仁貴退敗,以至李敬玄敗還,時間已經過八九年,改元兩次,咸亨四年,改為上元,上元二年,改為儀鳳。仁貴事在咸亨元年,敬玄事在儀鳳三年,這八九年間,外事除吐蕃外,只有東方交涉,已經略詳,內事雖沒甚變動,恰也不止一許敬宗病死,因改任左右仆射等情,小子不得不再行補敘,撮要表明。眉目分明。當武氏擅權後,高宗嘗患風眩,不能視朝,所有百官奏事,多令武氏裁決,武氏智足飾非,才能屈眾,無論親疏貴賤,但教順彼即生,逆彼即死。
高宗不敢過問,一聽所為。先是武氏父士彠身死,前妻相裡氏生下二子,長名元慶,次名元爽,後妻楊氏生下三女,長女早寡,季女已亡,中女便是武氏。回應
第十七回
。元慶元爽,及從兄惟良懷運,待遇楊氏,向多失禮。
武氏未入宮時,亦嘗遭他白眼,因此武氏母女,引為深恨。及武氏得寵,一躍為後,楊氏得封榮國夫人,後姊亦得封韓國夫人,元慶為中正少卿,元爽為少府少監,惟良為司衛少卿,懷運為淄州刺史,一門富貴,烜赫無論。榮國夫人語惟良道:「汝等尚記前日事否?今果何如?」惟良道:「我等因功臣子侄,得備一官,今為戚屬增榮,反恐位高益危哩。」不肯逢迎榮國卻是一個硬頭子。
夫人銜怨益甚,遂勸武氏佯作退讓,上了一道陳情表,乞把私親外徙,以示大公。口是心非。高宗乃出惟良為始州刺史,元慶為龍州刺史,元爽為濠州刺史。元慶憂死,元爽坐事流揚州,亦即殞命。
獨韓國夫人出入禁中,與高宗不相避忌,高宗愛她性情柔媚,與妹相似,索性一視同仁,也與她結成鸞鳳緣。韓國有女,又是一個天生國色,嬌小風流,高宗是色中魔鬼,見一個,要一個,那女子又素秉家傳,不管甚麼老小,但蒙君王愛寵,也樂得移花接木,抱衾承恩。諷刺得妙。母女依次被幸,只瞞着一個妒後。
無如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為,況武氏非常乖巧,哪有不窺出情景,瞧破機關?她卻佯作不知,仍與韓國夫人,往來如舊,且更增幾分歡昵,時常與宴,暗地裡放下毒藥,竟將韓國鴆死。高宗哪裡知曉,總道她是暴病身亡,偷下幾點情淚,又加封韓國女為魏國夫人,算是報答韓國的情誼。這魏國夫人感激萬分,更欲以身報德,惹得高宗越加憐愛,几乎要冊作妃嬪,只因礙着武氏面目,不便啟口。武氏也已瞧透,仍復不動聲色,伺隙逞謀,可巧惟良懷運,同時入朝,獻上食物,武氏得此機會,計上心來,又密在食物中,加入許多鴆毒,卻故意召進魏國夫人,令她先食。
魏國未曾防着,到口便吞,霎時間心腹暴痛,跌倒地上,少頃便七竅流血,一縷芳魂,投入枉死城。武氏忙令內侍去請高宗。及高宗到來,佯作悲號,一口咬煞惟良懷運。高宗看那魏國夫人,死得甚慘,不由的淚下澘澘,比那韓國身死時,尤加淒切。
母女相繼暴死,全是你一人害之。武氏帶哭帶語,說是惟良懷運,意圖鴆主,適值魏國遭晦,前來替死,應一面厚賜賻恤,一面追究罪名。高宗惜玉情深,聞了此言,恨不把惟良懷運,親自手刃,才得泄恨,於是不察情偽,竟寫了手諭,頒發大理,立將惟良懷運處斬,可憐惟良懷運,有口難分,平白地被他挷縛,梟首市曹。一計殺三人,忍哉武氏。
武氏改二人姓為蝮氏,令韓國夫人子賀蘭敏之,奉士彠祀。外孫繼外祖,也是特創。魏國發喪,敏之入弔,高宗倚棺大慟,敏之也哀哀痛哭,一無勸詞。武氏又暗忖道:「是兒不良,恐不免疑我呢。」越數月,又將敏之出謫,竄死貶所。既而楊氏病歿,追封魯國夫人,予謚忠烈,尋又加贈武士彠為太原王,進魯國夫人楊氏為王妃。上元元年,高宗自稱天皇,號武氏為天后。武氏內懷陰毒,外托寬仁,居然條陳十二事,請高宗施行!
一勸農桑,薄賦徭。
二給復。
三息兵。
四禁浮巧。
五省力役。
六廣言路。
七杜讒口。
八王公以降,皆習老子,以尊聖緒。
九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
十上元以前勛官,已給告身,不必追核。
十一京官八品以上,增給廩餼。
十二百官久任,應量才進階,疏通遲滯。這十二條綱目,多半與輿情相合,一經頒出,都下人士,各稱皇后賢明。
傳頌一時,高宗當然照行,且加褒美。武氏復親祀先蠶,躬蒞蠶事,且大集諸儒,撰定《列六傳》、《臣軌》、《百僚新誡》、《樂書》等千餘篇,自行裁定,差不多是熙朝政典,當代女宗。吾誰欺,欺天乎。
太子弘仁孝謙謹,頗不似武氏狡獪,每見武氏專擅,略加譏諫,遂忤母意。蕭淑妃生有二女,一為義陽公主,一為宣城公主,因母得罪,被幽掖庭,年齡逾三十外,尚未遣嫁。弘代為悱惻,申請下降。武氏大為怫意,即將二公主分配衛士。
高宗取裴居道女為太子妃,裴女頗盡婦道,武氏不悅,太子也把裴女白眼相待,上元二年初夏,太子弘從高宗幸合璧宮,由武氏親賜酒食,弘以誼關母子,當無他意,當即醉酒飽德,臨行時尚不覺痛苦,及隨駕入宮,才覺腹中膨脹,服藥無效,呻吟了好幾日,竟爾死了,年只二十四歲。親生子尚且毒死,遑論別人?高宗本異常鍾愛,陡遭此變,几乎痛不欲生,經侍臣多方勸慰,才行止哀。所有喪葬制度,竟許用天子禮,謚為孝敬皇帝。太子死謚皇帝,也是從古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