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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軍追奔三十里,斬首三千餘級,建德為槊所傷,竄匿牛口渚中,唐車騎將軍白士讓楊武威兩人,已是瞧著,驟馬趕來,嚇得建德渾身亂抖,連馬上都坐不安穩,正要向蘆林中躲避,已被士讓追及,一槊刺中馬股,馬負痛一蹶,立將建德掀下。士讓再用槊刺建德,建德忙搖手道:「休要殺我,我便是夏王,若能相救,富貴與共。」獃話。士讓本不認識建德,因見他金甲燦爛,料非常人,所以窮追不捨,偏建德自行供認,喜得心花怒放,一躍下馬,把建德捆住,帶回營中。
這番廝殺,夏國十數萬雄兵,死的死,逃的逃,尚有五萬人作了俘虜,就是世充長孫安世,及世辯將郭士衡,統被擒住。
世民收軍升帳,檢點敵囚,那白士讓楊武威上帳獻功,報稱拿住竇建德。世民大喜,即令將建德推入,建德立而不跪,世民冷笑道:「我自討王世充,幹你甚事?你卻越境前來,犯我兵鋒,今日何如?」樂得嘲笑。建德對答不出,反說兩句趣語道:「今不自來,恐煩遠取。」既已被捉,還想乞憐,建德何無英雄氣?世民復笑了一笑,令把建德置入囚車,然後將所有俘虜,悉數遣還鄉裡,再派將士往視板渚,只有虛設的一座行宮,裡面已寂無一人了。
將士返報後,世民遂押着建德,回抵洛陽城下,用鞭指建德囚車,仰呼城上道:「王世充!你看囚車裡面,是什麼人?便是來救你的竇建德。」世充正在城樓,向下一瞧,果見一人悶坐囚車。便問道:「囚車內是否夏王?」建德道:「不必說了,我來救你,先作囚奴,你真害得我好苦呢。」言畢泣下。
世充也不禁垂淚,正欲出言相答,那唐營內復牽出囚車三乘,被囚的便是兄子琬、長孫安世,及郭士衡,一時愁上加愁,痛上加痛,險些兒立腳不住,墮下城來。世民復指示世充道:「你若不降,我即要將他斬首。」世充嗚咽道:「且慢!我當出降,大王肯許我免死麼?」世民道:「準你免死!」世充乃下城,召諸將集議,有說是不如出走,有說是不如死戰,弄得世充又復懷疑。湊巧長孫安世,由唐軍放他入城,力勸出降,世充乃改着素服,率領太子群臣,共二千餘人,開城迎降。
見了世民,俯伏流汗,頓首謝罪。一蟹不如一蟹,但不殺世充,得毋由是。世民卻以禮相待,命他引入城中,當令蕭瑀等封好府庫,籍收金帛,頒賜將士,又復查核降將罪惡,得段達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楊汪孟孝義單雄信楊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張童兒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十餘人,罪跡較着,俱縛至洛水上,一一處斬。人民獨仇恨朱粲,爭拾瓦礫,投擊粲屍,須臾如塚。
何不將他屍寸斬,喂飼豬狗?世民觀隋宮殿,不禁長嘆道:「逞侈心,窮人欲,怎得不亡?」乃命撤端門樓,焚乾陽殿,毀則天門闕,廢諸道場,再傳檄大河南北,諭令速降。除州行台王世辯,繫世充弟,聞世充降唐,並接到檄文,遂舉徐宋十三州,至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環處請降。建德妻曹氏,與左仆射齊善行等,遁還洺州,餘眾議立建德養子為主,再圖規復。善行謂不如降唐,乃出金帛盡賞兵士,悉數遣歸,自奉建德妻曹氏,及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等,賫着傳國八璽,並破宇文化及時所得珍寶,乞降唐廷。
他如魏徵等人,早已入關,仍作唐臣。淮安王神通,乘勢慰撫山東。徇下三十餘州,於是鄭夏兩國的土地,盡為唐有。
世民奏凱還朝,共率鐵騎萬匹,甲士三萬人,分作前後兩隊,沿途鼓吹,返入長安,詔令獻俘太廟,然後將建德世充牽至殿階,候高祖發落。高祖禦殿,先召入世充,世充跪下,三呼萬歲,復磕了好幾個響頭。高祖叱道:「汝殘虐不仁,朕已早聞,最可恨的是殺我降臣李公逸張善相,非將汝正法,無以慰冤魂。」世充又叩首道:「臣罪原應伏誅,但秦王已許臣不死了。」是時秦王世民在側,高祖顧語道:「有是語否?」世民應聲道:「卻有是說。」高祖又道:「朕非必欲誅世充,但杞州總管李公逸,越境來朝,被世充邏捕殺死,伊州總管張善相,自李密伏誅,即舉州來歸,為朕竭力守城,世充屢次往攻,朕無暇發兵往援,致遭陷害。善相不負朕,朕負善相,至今回思二臣,很是悼惜。今既獲住世充,不誅何待?」借高祖口中,補敘李公逸張善相事,但不責其篡弒之罪,究屬非當。
數語說畢,把那世充的靈魂,已嚇得不知去向,只是抖個不住。世民也覺不忍,竟替他代請道:「仁主網開三面,還乞明察!」世民不免多事。高祖乃令將世充暫禁,再召建德入殿,建德雖然下跪,卻不似世充的哀求,高祖責他背盟敗約,他竟俯首無言,於是也將建德囚住。越二日,竟下了一道詔命,竇建德斬首東市,王世充赦為庶人,挈族徙蜀。
臣下便依詔奉行,總計建德起兵至滅,凡六年,世充篡位至滅,凡三年。後人譏高祖不誅世充,獨斬建德,未免失刑。小子也有詩詠道:
罪同罰異本非宜,亂賊當誅更有辭。
怪底唐廷成倒置,誤刑誤赦啟人疑。
世充將行,偏有一將出報父仇,把他殺死,自首請罪,究竟此人為誰,且待下回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