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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世界史是全人類共同的歷史,那麼,便產生這樣一個問題:是否可以在課堂裡講授世界史呢?常有人發表這樣的看法,按其定義說來,世界史當包羅一切國家和地區的文明史,它包含的內容過于浩繁,因此不適宜在課堂裡講授。也有人指出,僅僅教西方文明史就已感到難以應付,如何還能把其他地區如中國、印度和中東的文明史也都包括進去呢?當然,回答只有一個「不能」,只能說,按照這種定義的世界史顯然是無法在課堂裡講授的。但是,上述定義並不准確,實屬誤解。正如西方歷史不是西方各國歷史的總和,世界歷史也不是世界上各種文明的總和。
如果研究西方文明須逐一考察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巴爾幹半島等國家和地區的歷史,那麼這一研究顯然會行不通。但實際上這一研究是可行的,因為我們不能採用搭積木式的方法,而應把研究的重點放在對整個西方發生影響的那些歷史力量或歷史運動之上,諸如基督教、伊斯蘭教、十字軍東侵、文藝復興、宗教改革、法國革命、科學和工業革命,等等。研究世界史也同樣如此,不過,世界史的舞台是全球而不是某一地區,因此,研究重點應放在那些具有世界性影響的運動之上。
例如,舊石器時代,人類在非洲大陸上出現,並逐漸擴散到歐亞大陸、澳大利亞和南北美洲。新石器時代,農業取得了決定性進展,隨即產生了金屬製造和其他各種技術,從而導致了城市生活和文明的產生。這些技術發源於中東,並向四周擴散,從而發展了歐亞大陸諸偉大的文明,包括中國文明、印度文明、中東文明和歐洲文明。雖然這些文明由於某些強大的、跨地區的歷史力量,諸如希臘文化、基督教、怫教和來自歐亞大陸中部大草原的遊牧部族的多次入侵,而程度不同他相互影響,但幾千年來,它們的發展一直是平行而獨立的。
1500年以後,歐亞大陸的這種平衡狀態逐漸為由新興的西方促成的全球性一體化狀態所取代,這種一體化狀態在
19世紀時發展到頂點,轉而導致前所未有的世界性霸權。
20世紀的歷史,實質上是日甚一日地反對世界霸權的歷史,是西方的技術和思想的迅速傳播迫使人們冒險探索一條通向新的世界平衡的道路的歷史。以上是世界史的基本原理和結構的簡要說明。
三、世界歷史地理
正如世界史通常被認為是世界各地區文明史的總和,世界歷史地理也被認為是構成地球表面的各大陸地理的總和。其實;後一種觀點同前者一樣,是機械的,是一種曲解。把地球劃分為若干大陸這種傳統的方法,對學地理的學生也許有用,但對學世界史的學生,卻沒有多大意義。正如世界史的結構要求我們着重研究對人類的發展有重大影響的那些歷史運動一樣,世界歷史地理也要求我們着重研究發生那些歷史運動的區域。
如果這樣做了,我們就會發現,有一塊陸地在世界上跟有獨一無二、無可爭辯的地位,這就是歐亞大陸——它自新石器時代以來,一直是世界歷史的真正心臟地區。歐亞大陸占地球陸地總表面的五分之二,其人口為世界人口的十分之九。人類最先進、最持久的文明就是在那裡發展起來的。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人類的歷史也就是歐亞大陸各文明地區的歷史。
歐亞大陸的地位何以會如此優越,其主要原因,也許可用著名人類學家弗朗茲·博亞茲的觀點來說明:
人類的歷史證明,一個社會集團,其文化的進步往往取決於它是否有機會吸取鄰近社會集團的經驗。一個社會集團所獲得的種種發現可以傳給其他社會集團;彼此之間的交流愈多樣化,相互學習的機會也就愈多。大體上,文化最原始的部落也就是那些長期與世隔絶的部落,因而,它們不能從鄰近部落所取得的文化成就中獲得好處。
換句話說,如果其他地理因素相同,那麼人類取得進步的關鍵就在於各民族之間的可接近性。最有機會與其他民族相互影響的那些民族,最有可能得到突飛猛進的發展。實際上,環境也迫使它們非迅速發展不可,因為它們面臨的不僅是發展的機會,還有被淘汰的壓力。如果不能很好地利用相互影響的機會求得發展,這種可接近性就常會帶來被同化或被消滅的危險。
相反,那些處于閉塞狀態下的民族,既得不到外來的促進,也沒有外來的威脅,因而,被淘汰的壓力對它們來說是不存在的,它們可以按原來的狀況過上幾千年而不危及其生存。
歐亞大陸諸民族顯然是可接近這一原理的主要受益者。歐亞大陸的地理環境使它們全都可以互相接近,因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隨着科技的進步,歐亞大陸各地區之間的交往日益便利,它們日甚一日地相互促進、相互威脅。
歐亞大陸幅員遼闊,把它看作一個地理單位是不行的,因而,須將歐亞大陸諸地區劃分開來。將歐亞大陸劃分為歐洲和亞洲也是不行的,這樣的劃分在地理上和歷史上都是一種曲解。從地理上看,歐洲與亞洲顯然既不相等,也不能相比。打開地圖,一眼便可看出,歐洲只是歐亞大陸的一個半島,舉例說,約相當於印度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