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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秦大夫王稽奉使于魏,聞睢之事,乃問于左右曰:「范睢何如人也?犯着甚罪?如此死之苦也!”適值安平跟隨魏齊相詣王稽于驛館,知其聞及此事,乃私告于王稽曰:「范睢為人文師孔孟,武計孫吳,動止可法,口若懸河,輔行使齊,齊王見其辯口,乃賜之黃金及以牛酒,正使須賈含羞逃歸,而諂于魏齊,丞相疑睢以國陰事告齊,故必置之死地,可惜空有大才,而不得大用也!」稽曰:「死者不能復生,此人失于計較,既知事敗,何不勿歸魏國,先自逃于吾秦,得免其禍矣!今秦求賢如渴,何愁不得大用乎?」安平曰:「亦命之非也。今安平家有一故人,姓張名祿者,亦大梁人也,勝於范睢十倍,大夫若肯薦用,必有利於國!」稽曰:「可引個見否?」安平見稽有薦美之心,遂以睢得未死之情告之,至夜半時分,扶睢見于燭下。稽謂睢曰:「先生苦情,吾已知之明矣!然安平家非子之地,為今之計,莫若吾以車子藏汝出城,臣事吾秦,以子之才,必得近幸,汝意如何?」睢曰:「深荷顧垂,睢盼脫離顛沛,只恐秦王不納,其時將安所適?況又疑懼太深,萬一謀事變成是非,累及大夫,畫虎不成反類狗也!」稽曰:“當今秦王,欲並六國,廣招天下賢良,智士雲集,況又秦王寬仁大度,兼以王稽薦賢為國,有助于吞併六國,安有不容之理?」
睢曰:「誠如是,倘得寸進,再生之恩,啣環報德。」
次日,王稽辭了魏王出城,藏睢于車內,只做交聘之物,從者推輪,送車雲飛,直望西路而行,迢遞數日,至于秦國。
時,昭襄王即位,文武齊班,王稽入朝,奏王曰:「臣奉使于魏,見有一人,姓張名祿,此人極能運籌決勝,先遭須賈之譖,後致魏齊之答,今離魏地,臣引歸國舉薦用之,併吞六國,萬無一失!」王令宣人張祿問曰:「王稽薦卿于寡人,有何奇術,可以併吞六國,一統天下乎?」張祿對曰:「戰國以來大小強弱之不一者,皆以天時地利人和之失耳!當今之世,七國爭雄,惟秦最強,山川險因得地利也,兵用之利得人和也,特以用賢不當,故不能併吞六國,何以見之?大王內貴專權,穰侯用事,權臣在內,以致忠臣不能立功于外。據臣之計,齊楚之遠,則以幣帛交聘,三晉鄰國之近,則以兵甲不時攻之。君子立朝,小人居野,不半載余,視天下其如運諸掌矣!」昭襄王大悅曰:「張祿,世之高士!何寡人相遇之晚也!」乃封勝為客卿,教以遠交近攻之策。
王之得睢,如魚之得水,日與王談論天下之事,大稱王意。
時,穆侯魏冉用事,睢每悅于昭襄王,貶罷其職,而睢代為相,號稱應侯,入朝不趨,履劍上殿。麗泉詩云:范睢何為賣國臣,更名張祿仕于秦,魏齊獻首穰侯罷,果是雄才敵萬人。
范睢既仕于秦,得專征伐,歲加兵于三晉,名揚六國,威鎮諸侯。至是,魏國俱其豪伯,乃遣中大夫須賈,賫貢金帛,出使于秦。須賈奉命,不日至秦。寓于咸陽驛中。
范睢喜曰:「須賈到此,死期近矣!”遂裝作舊日規模,步行至館驛。須賈一見,大驚曰:「范睢因無恙乎?吾以汝為魏齊丞相打死,為何得命在此?」范睢曰:「須彼時將吾屍首棄于河側,深得魚翁之力,救得一命,僥倖得以至秦,今蒙張祿丞相養為門客,恩深似海,適聞大夫到此交聘,特來相訪。」時值臘月,冷氣逼人,睢乃假為戰兢之狀。賈曰:「范兄薄衣蔽體,一寒如此,吾之所着者新厚之衣,特脫一件與兄遮體何如?」難曰:「大夫所着者,吾何敢當!」賈曰:「古人道衣衫不整,朋友之過,何忍吾兄之寒如此!」隨即脫一綈袍與之。
睢曰:「深感賢契溫暖之德,難以補報,但不知大夫因何到此講和?」賈曰:「因秦用張祿為丞相,前月下戰書,要來攻我王城,因商議到此講和。今魏王布有夜明珠六顆,四顆獻與秦王,二顆送與張祿丞相,賈求善言,敢問吾兄行館何處?」難曰:「吾為丞相門客,就于相府廊下居住,丞相大小之事,一一與吾謀矣!」賈曰:「既如此,煩吾見明日方便,千萬借重!」睢曰:「丞相事忙,不如今日吾代大夫引轡而往!」賈曰:“深荷指引。」
范睢遂為賈禦車至于相府曰:「吾先入相府,為大夫通報相迎!」
須賈侍立門下,候立久不出。乃問門下曰:「范叔遞上府,久不出者何也?”門下曰:「向者吾相張祿告私行到驛訪友,何得為範叔乎?」須賈大驚,知其見欺,乃解帶脫衣,膝行入府謝罪!睢坐于堂,責讓之曰:「無義逆賊,禽獸不如也!吾今以德報怨,不似汝譖吾受非刑之苦也!鄰國來使可待以厚禮與其歸國,使其見我大國之威儀!」這令左右,大排筵席,邀諸侯,請賓客,羅列而坐,分次而飲,置剉豆草一盆于前,牽馬令賈與同食之。時,賈羞慚滿面,氣填胸臆,伏于地下,只得並馬啖而食之。睢又責之曰:“爾所以得不死者,以咸陽驛中綈袍相贈,戀戀尚有故人之意爾!猴鼠之輩殺之無益,放你回國,報與魏玉,速斬魏齊首級來獻,不然則屠大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