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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詔曰:嘗謂臣子立輔世之功,國家有賞爵之典,此古今之常禮,天下之遍義也。邇者秦王不軌,有吞六國之心,丞相多謀,行縱合群雄之計。戰勝群首,大有奇功,無可獎勸,以勉將來。
今加封丞相蘇秦為武安君,其父封為光祿大夫,其母封為大夫人,其妻周氏封為賢德夫人,兄弟叔伯各給冠帶榮身。武安君速宜就職,未可覊遲,叩頭謝恩。時周顯王三十七年某日。
秦接罷詔書,即日拜辭父母曰:「今秦蒙趙三封賜一家官爵,恩榮甚大,本欲盡孝,以樂天年,奈秦王事靡盬,不遑寧處,大丈夫既已得志,忠孝不能兩全,賴有仲子在堂奉養,方得放心,吾當赴趙謝恩,以盡臣子之心!」父母曰:「此言是也!汝可速行,勿得遲延。」於是,蘇泰即命從者,推輪送車,望官道進發。
行不數日,至趙國,入見趙王。趙王曰:「卿今遠來,有勞跋涉,昔寡人封子以武安君職,足以顯卿之功威否?」蘇泰對曰:「小臣才淺名微,何足以當此職?而大王與臣顯者,欲以示怕它國,以為國家計耳!」趙王聞語大悅!曰:「卿深知寡人之願也!」即賜金花禦酒,蘇泰頓首謝恩。時,周顯王三十八年秋九月。
近臣奏曰:「禍事已至!”趙王問曰:「何事?」近臣又奏曰:「今有遠報稱言,魏、齊二國,受秦反間之計,負卻前盟,合兵四十餘萬,屯于夾谷山口。」趙王聽了大驚,汗流沾背,隨即召蘇秦上殿而讓之曰:「昔者合縱結好,以擯孤秦者,起自寡人也!燕王先許通好立盟者,誠子之功也!是以諸王共立子為謀主,得以遊說六國,使諸侯按甲休兵,勿得侵伐!今乃魏、齊命兵構怨,謀反寡人,卿今遠來,必然預知其事,何計可以待之?」蘇泰一聞王言,滿面羞慚,乃佯對曰:「此乃疥癬之疾,大王何足掛慮,臣昔通好於燕,燕王固知強秦難與爭鋒,仍令臣說于齊、楚之間。今則二國妄自稱大,不尊約束,輒乃行兵犯界,臣想燕亦預知其謀,先有敗盟之意,欲伯諸侯,自料一時未能成事,故陰使二國動兵,就于其中取事,實乃狐假虎威也!可令小卒探其虛實,臣再出使于燕,牽率韓、楚、趙、燕之兵,先攻齊魏,後逐孤秦,以四國服二國,誰敢不從?齊魏之輩,何能為用哉?」王曰:「善!然則將何策以擋之?」秦曰:“臣自無功以報大王,請勿疑。」
蘇秦退居于本府,即遣人致書,探問消息,月餘之間報捷,知齊、魏此兵,非有它意,正是疑兵示強於秦而已。又數日,燕國報言,既已立盟,別無異意。蘇秦見二次俱備無事,便欲命燕報齊,脫為歸計。
話說張儀者魏人也,始嘗與蘇秦受學于水簾洞鬼谷先生門下,蘇秦自以為不及張儀。張儀已學遊說于諸侯,嘗從楚相游,已而楚相亡璧門下,意疑張儀,曰:「儀貧無行,此必欲盜吾之璧。」其執張儀,笞掠一百。儀雖至不服,楚相又與之飲,儀罷歸家,謂妻曰:「予讀書萬卷,意欲遊說諸侯,安知今日受此之辱?」復謂其妻曰:「視吾舌尚存否?」其妻笑而答曰:「舌在也!」儀曰:「足矣!」蘇泰已說趙玉,而得相約縱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後負念莫可使用於秦者。
妻乃使人微激張儀曰:「子始與蘇秦善交,今蘇秦力相當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張儀乃求謁于蘇泰。
蘇秦正在府中沉吟,忽報:「有故人張儀,自魏而來求謁!”蘇秦聞之,大驚曰:“張儀與我同師異業,才高於我十倍,吾以合縱,儀以連橫,每以相反,此人見用於時,必破我合縱之盟,實乃心腹之大患也!拒之則不義,納之則損我名譽。」
事在兩難,猶豫不決,乃從而嘆曰:「我蒙肅侯賜我武安君,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豈懼一張儀哉?臨期應變,自有奇計。」乃誡門下人,不為通報,又使儀不見者數日。儀知蘇泰之計,遂賂數錢,門下始為通報,引見蘇秦。蘇秦降階而接,喜曰:「數年闊別,渴慕殊深,千里下顧,神交氣合,可驚可喜!敢問吾弟,何故一寒如此?」儀曰:「自兄分散,遇事多艱,家業凋零,欲從事于諸侯,恨無人以薦用,回思故舊,料不我忘,故不遠千里而相投,冀圖升鬥而見用,幸惟不拒,感德不忘!」蘇泰見儀屈身狼狽,令其坐于堂下,賜以仆妾之食,因數讓之曰:「以子之才能,乃自令困辱于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不足收也!」張儀只得含羞謝辭而去,止宿于店。
店主林公曰:「君何人也?」儀曰:「吾魏張儀也!曾與蘇泰同師,胸有韜略,奈時乖蹇。今聞蘇君身處高貴,特來相謁,欲其念舊薦用,不料反見怒辱,正無去路。」林公曰:「良禽擇木,賢臣擇主,戰國之時,輕文重武,蘇君專事遊說,合縱六國,身榮名顯,目今能弱趙者獨秦也!子今意氣揚揚,懷才抱德,若以連橫之策而入秦,則必見用於秦,酬冤報德在此一舉,何愁蘇君之辱怒哉?」張儀頓首謝曰:「非公之語,則吾幾失計也!」遂辭林公入秦。潛淵先生讀史詩贊曰:誰道張儀不足為,時乖未遂豈男兒,它年恢復中原後,着績凌煙更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