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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軍至曲梁,公子楊千本是下軍大夫,自持為公子,不肯居下,乃先行中軍之事。中軍大夫士勻告于魏絳。絳令左右執楊千之仆而殺之。楊千奏于悼公曰:「魏絳無端妄殺小弟之仆,此欺小弟,即欺朝廷,望兄做主!”悼公曰:「魏絳方有和戎之功,便欲無端欺罔朝廷!」喝令武士捉絳斬之,羊舌赤諫曰:「魏絳有急不避難,有罪不逃刑,公子楊千混亂軍伍,魏絳敢賣法而私公子耶?不必捉絳,臣知其必來請罪!」頃刻間,魏絳果然左手仗劍,右手執書,將入朝。
行至午門,聞知公欲捉己,遂以書付僕人,令其申奏,自己伏劍欲刎。張物與士魴,奪其劍,問曰:「伯州為何如此?」魏絳具說前事,二人勸曰:「公為國家之事,何必自亡其身,不須令仆上書,我等願代公奏!」於是,二人以絳之書奏上悼公。悼公看罷!問張物、士魴曰:「魏絳安在?」魴曰:「現在朝外,欲伏劍自刎,臣等保奏,乞明公宥之!」悼公慌忙而出,召絳入朝。問曰:“寡人之言親親也!司馬之刑軍法也,寡人有弟不能教訓,使犯軍法,寡人之過也!卿若更死,是重寡人之過矣!子速就職。」
魏絳謝恩。史臣有詩云:
執刑不屈魏莊子,知過能遷晉悼公,臣懷忠信司軍令,君度巍巍邁古風。
晉兵屯于蕭魚,打戰書入鄭。時鄭成公已死,其孫僖公之子,簡公嗣位。得晉戰書與其臣左大夫子駟議論出降。簡公曰:「楚共王因為救鄭與晉戰于鄢陵,喪兵二十萬,箭傷左目,皆因我國之故。
今若背楚而降晉,楚知則來伐怎當?」子駟曰:“我鄭小國也!介晉楚之中,當順勢以保社稷,不可執一。
今楚共王已死,其子康王幼弱,不能復伯,晉之兵勢甚鋭,主公若堅意不肯降晉,臣恐晉必以禍加我,願主公詳察之!”簡公然其說,遂寫降表,備金帛十車,女樂三十名,即日率文武出城納降。晉悼公聞鄭簡公來降,亦與文武出轅門,迎入大寨。
簡公曰:「鄭乃小國,皆文武之裔,先君不聽諸大夫之言,誤入荊襄。今聞天兵下降,即奉降表,伏願上念同宗之德,下繼文武之業,乞存社稷,幸亦大矣!」悼公大悅!受其降表,厚待鄭之君臣,軍遂班師。
居數月,悼公病,囑其子名彪者,曰:「吾承祖父之業,內和戎狄,外服鄭國,今中國諸侯皆降于晉,然居安必當慮危,吾死之後,汝當與文武盡心定國,不失中原之主,吾雖死,亦無恨矣!」太子再拜受命。是夕,悼公遂歿,六卿奉太子彪嗣位,是為平公。時,天下諸侯,各臣服于晉,獨有楚為敵國。
然楚康王幼弱,不能動兵征伐,平公承天下太平,遂荒國政,築台于後宮,高十餘丈,名曰馳底台。置舞女五十名于其上,朝夕晏樂,自製新樂,與女工歌之,號曰《新聲太平曲》。自為擊節賡和,歌罷撫掌大笑曰:「此樂新清,雖薦之郊廟,吾知神明亦來降矣!」嬖臣程鄭曰:「臣聞樂官師曠者,洞達律呂,善明八音,主公明日令女工歌彈此曲于台上,拭問師曠知此音否?」平公大悅!命有司設大宴。
次日,宴群臣于馳底台下。酒至半酣,平公謂師曠曰:「寡人初制新樂數音,子乃辨樂領袖,孤令樂工彈之,子試辨其高低何如?」師曠受命而聽。於是,百官各戒喧嘩以聽樂。少頃,台上五十名女伶,一齊拊節而歌曰:
風滿高台月滿天,新聲透徹五雲天。
五音仙子憐新曲,祚我山河億萬年。
歌罷,群臣皆呼萬歲!平公問師曠曰:「卿以為此樂何如?”曠曰:「主公以此樂為新聲太平曲,臣竊以為亡國之音也!」平公大怒!問:「何為亡國之音?」師曠曰:「夫樂者和也!昔紂王作靡靡之樂,聞者莫不悲酸,其國遂亡。今主公之樂雖新,其音哀迫,使人揮涕,晉室不亡者鮮矣!」平公大詈:「匹夫不諳律呂,妄誹聖樂!」喝令斬之!群臣皆諫曰:“師曠乃樂官之能者,主公殺之,恐昭失明之過,望乞赦之!」
平公方息其怒,黜師曠之官,又令女工操新樂,令台下群臣,皆要拊節相和。女工在台上伏操新聲,群臣皆勉強而賡。
獨有一人頭戴南冠,緘口不和,平王視之,命力士押于台前,問其官居何職?其人對曰:「臣非晉國大夫,乃楚囚熊筏之仆也!」公曰:「汝何不賡新樂?」楚囚曰:「臣乃南人,不諭北音,所以不敢強和。」公曰:「汝既楚人,能操南音乎?」楚囚曰:「能操之!」公令取琴與楚囚試操南音。時,楚囚拘留于晉多年,日思故國,久傷不見父母妻子,受琴于手,遂操數段思歸之音,悲酸慘淒。晉群臣有知南音者,莫不揮涕。
平公問群臣:「何以涕泣?”群臣奏曰:“此人拘于晉獄多年,其操皆念故國、思父母之音,臣等哀矜其音,所以為之感動!」
平公曰:「楚囚既悲故鄉,拘之無益,不如放其歸,卿等以為何如?」群臣皆曰:「明公此言,實仁者之心也!」平公遂令楚筏釋因而歸。自是平公日登高台,荒淫作樂,詔令列國諸侯,各要其重寶來朝,失期者問罪。於是,天下諸侯,皆有叛晉之意。
晉之使者賫詔入齊,當時齊莊公通於下大夫崔杼之妻,每欲殺杼而奪其室,爭奪無計。及聞晉平公要重器入賀,莊公欲遣崔杼往晉,使人中途殺之,崔杼知其故,乃託疾不往。莊公乃親往問疾,崔杼埋伏本家甲士于寢門之外,自匿于家,命其妻出迎莊公。莊公見杼妻載笑出迎,更不問其夫之疾,遂牽手相攜,游于庭,崔杼一見心中火起,打動梆子為號,本家甲士,堅閉府門,鼓噪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