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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即位,賞功罰罪,升雍廩為上大夫。問群臣曰:「公子糾在魯,孤寢食不安,此事如何?」鮑叔牙曰:「臣請精兵五千于魯,說魯以殺糾,如其不然,臣願生擒糾于魯中。」桓公聽其言,遂與精兵五千,即日奔魯,屯于長勺。牙使人遞書於魯莊公曰:「寡君以諸侯咸服,百姓戴己,故敢奉先君之祀,踐其大位。
但念國無二君,公子糾與寡君手足,不忍加戮,願明公為我討之!管仲、召忽請囚歸以戮,否則齊魯將為仇敵矣!」莊公得書,問于大夫施伯,施伯曰:「若小白為君,叔牙為臣,必強齊伯國,不如以糾和鄰國也!」莊公遂召糾入朝,謂曰:「齊侯有詔殺汝!」糾曰:「魯侯何懼小白,成我而不終乎?」左右遂擁糾斬之,將囚召忽、管仲,召忽仰天慟曰:「忽為人臣,不能為主討賊,反事仇敵,非吾志也!」遂以頭觸殿而死。管仲甘心受囚。潛淵讀史詩云:
召忽平膺子糾恩,主已何忍苟偷生。
莫言小諒非臣守,曾有何人追仲能。
公子糾與召忽皆死,施伯告莊公曰:「管仲天下才也,不可送還於齊。”莊公令囚于生竇:「待孤請齊侯赦其罪,然後釋囚,便為我用。」遂囊糾、忽二首級,付與叔牙歸齊。叔牙將糾、忽二首級歸見齊桓公,公拜牙為上宰,使預國政。
叔牙辭曰:「君加惠于臣,使不凍餒,乃君之賜,若必治國家,則非臣之所能也!其管夷吾乎?臣所不若夷吾者五:寬惠柔民,弗若也;治國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結與百姓,弗若也;制禮義而法于四方弗若也;執桴鼓立於軍門使百姓知勇焉,弗若也。」公曰:「昔者管仲射我一箭,正中帶鈎,吾蕆之,以待報仇,今若得之,吾當斬首,何可更用?」叔牙對曰:“臣聞明主立賢無方,不念舊惡,管仲有經濟之略,明公當置怨而用之,方能富國強兵。」
桓公從牙之言,差使往魯。牙又曰:「施伯魯之謀士,知齊將用管仲,彼必不肯放還,必得能辯使者,方得仲歸。」公曰:「誰可奉使?」牙曰:「公孫隰朋可往!」桓公遂使隰朋至魯,告莊公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名管仲者,現囚在魯,命臣乞歸斬首,以戒不忠。」莊公問施伯,施伯與莊公曰:「管仲天下才也,故齊侯欲脫歸而用之。
若管仲用於齊,則魯國必弱。公宜殺之,以屍付使可也,庶免後患。」莊公欲殺仲,以屍還隰朋。隰朋曰:「寡君以管仲遮道射其帶鈎,欲親手戮之,以雪舊恨,君以屍還齊國,寡君何以釋恨?何以戒群臣?」公謂施伯曰:「齊侯果欲殺管仲,又焉用之?」遂命取管仲付隰朋,隰朋謝而歸。
至堂阜,叔牙聞管仲生還,親至堂阜解其縛而禮之。管仲曰:「吾該死賤俘,子何待我?」正欲觸道而死,叔牙忙救之曰:「賢友抱經濟大略,不遇明主,是猶明珠藏土。今主上親賢納士,大度寬仁,子能捨怨而事,則可展子之志矣!仲泣曰:“吾食公子糾之祿,糾死不能殉節而亡,今又棄怨事仇,有何顏立於世哉?」叔牙曰:「吾聞大丈夫貞而不諒,子能捨怨事仇,展經綸之才,致太平之治,垂功名于竹帛,揚聲譽于後世,豈不為美,又何必區區效小信乎?」仲乃與叔牙入齊。
叔牙先見桓公曰:「管仲既至,主公舍其舊日之怨,效明王而尊禮之,庶幾賢才方為我用。」公悅,親自迎之入朝賜坐。
仲稽首拜曰:「臣乃該死賤俘,得蒙君宥不死,已為萬幸,何敢預坐!」桓公乃赦其罪,仲謝恩。
公問曰:「齊乃千乘之國,列于諸侯。自因先君政令無常,以致國勢不振。寡人欲修國政,立綱陳紀,其道何如?”仲對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今明公欲立國之綱紀,必以禮義廉恥而使其民則,綱紀立而國勢振矣!」
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昔者聖王之治天下也,其發政施仁,必以愛民為先。」公問曰:「愛民之道何如?」對曰:“公修公政,家修家族,相連以事,相養以祿,則民相親矣!赦舊罪,修舊典,立無後,則民生殖矣!省刑罰,薄稅斂,則民可富矣!鄉建賢士,使教於國,則民有禮矣!出令不改,則民俱信矣!此愛民之道也。」
公曰:「愛民之道既行,處民之道何如?」管仲對曰:「士農工商處于四等,則民有定矣!」公曰:「民既定矣,齊國偏小,甲兵不足,若何處之?」仲對曰:“甲兵欲足,制重罪贖以犀甲一戟,輕罪贖以鞼盾一戟,小罪盡皆以金分宥問罪。
美金以鑄劍戟,試諸狗馬;惡金以鑄鋤夷斤欘,試諸壤土,則甲兵大定!”公曰:「甲兵既足,財用不周何如?”管仲對曰:“銷山為錢,煮海為鹽,其利通於天下,則財用足而國富矣!」
公曰:「國家財用既足,軍旅不多,兵勢不振如何?”仲對曰:“制國之兵,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裡,裡置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焉。五人為伍,軌長率之;十軌為裡,故五十人為小戎,裡有司率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率之;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鄉良人率之;五鄉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之帥率之;十五鄉出三萬人,以為三軍。君主中軍,高、國二子各主一軍。四時之隙,從事田獵,春搜索不孕之獸;夏苗除五穀之災;秋獮行殺以順秋氣;冬狩固守以告成功,使民習于武事。